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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讀后感范文
昨天聽聞姑家妹妹添丁大喜,興沖沖地帶妙妙去看寶寶,一進產房,迎面撞上姑姑復雜的眼神,糅合著母女平安的釋然、沒生個小子的遺憾還有忙活了一天的疲憊,哎,咱家里祖傳的陰盛陽衰…,是個閨女,為了緩解現場略顯低沉的氣氛,我一改往日沉默謹慎的做派,開始夸夸其談,姑,到年底,三胎放開生了,計生這個詞是越來越淡化了,聰聰妹妹這才是一胎,再生上倆兒子,你可不許嫌多。姑姑臉上舒展開來,忽又激動起來,嗨,你說這個政策說變就變,想當年,一聽計劃生育組要來檢查,你媽挺著六個月的孕肚跑到柳家親戚家躲了起來,你奶奶被叫去問話,計生主任一聲呵斥,你奶奶嚇得尿了褲子……哎,也不能光怪政策,咱祖輩上就封建思想就重,不是自己非生不行也就沒有那么多事了,在妹妹大喜的日子里,還是輕描淡寫地截斷了姑姑的話頭,不然她就這些個事能嘮叨上半宿,還有一個原因對于不太好的過去,人總是傾向于選擇性地遺忘。
晚上回去一口氣讀完莫言的《蛙》,這是莫言的諾貝爾獎之作,大體記得頒獎詞是因為《蛙》的寫法荒誕奇妙,在國外看似荒誕,但在一個與東北鄉共享膠萊河的昌邑人眼中,在一個被計劃生育影響了三十多年的人來說,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影像,地道的方言俚語,就像鄉里鄉親一樣。看完《蛙》,被我的姑姑整天念叨的那些影像又浮上心頭。
“藏”是貫穿一個“超生游擊隊”家庭的關鍵詞。沒生之前要藏,母親作為一個新媳婦,開啟了生兒子之路后,幾乎就不在人前露臉了,反應了、顯懷了都怕別人看出來,只要不太熱,她都裹著厚厚的長袍大褂;生孩子要藏,萬一鄰居聽到動靜,被舉報了就壞了,就像《蛙》里面說的,只要沒出“鍋門”的,被舉報了一律刮宮流產,但只要出了“鍋門”,好歹是一條生命,就等著罰款好了。除了大姐是在家堂堂正正地出生之外,我和妹妹弟弟都是躲躲藏藏出生的。說的這里,想起了之前一個同事的對象叫王小丁,他上面有兩個姐姐,也是超生的,躲在一個姓丁的親戚家出生的,直接取名小丁。生出來的孩子更是要藏,怎么藏,我家老屋設計地就像抗日時期游擊隊住過的似的,炕東頭常年貼著一張年畫,一有外人來家,年畫一掀里面還有一個炕頭,剛出生的孩子就躲進里面。妹妹四歲之前就沒出過大門,更沒有見過除了爸爸媽媽姐姐奶奶姑姑之外的人,偶然出門都是沿著墻根走,都不敢走路中間。這個事情直接導致現在的我對“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教育理念的嗤之以鼻,妹妹四歲都沒有和人正常溝通過,最后也還是考上了上海第二軍醫大的`研究生,發展的也還不錯,不用太焦慮孩子的起跑線嘛。對啊,我呢,我藏在哪里?我藏在姥姥家,出生六個月,我就躲在一個紙箱子里面由姑姑載著去了姥姥家,開啟了漫長的寄養生活。姑姑引以為豪的是,穿過大街小巷時,我一點也沒有哭,沒有引起鄉親們的丁點注意。期間,我一次差點被送給舅母作女兒(她只有一個兒子),只是我三四歲了已經有些自我意識了,對于舅母的盛情表現的非常抗拒只能作罷,又一次是五年級時,在東北的一個不能生育的親戚回來探親,想帶走我,那時正是做著各種瑰麗五彩夢渴望外邊的世界的年紀,我同意了,姥姥同意了,沉默寡言的姥爺竟然反對,又作罷。我=妹妹的命運也是如此,剛出生時,父親已經有三個兒子的單位領導就興沖沖地來領養她,小車開到了家門口,像憤怒的獅子一樣的爺爺拿著叉子要和父親拼命,怒斥到,逆子,你要生兒子,我們不反對,往外拾孩子,這個不能行,這是作孽,祖上咱也是讀書的人家,這樣做豈不讓鄉里鄉親戳脊梁骨。留下妹妹后,爺爺去九干上開了一塊荒,回來和奶奶說,放心了,孩子是黑戶沒地,我自己開了二分地的荒,夠孩子吃飯的了。在我之前還有一個姐姐,被拾了出去,到現在也沒有聯系上。母親作為一個舊式思想的婦女,沒有對此表示出丁點抗議,隨著父親,一次次地想把這些多余的女兒拾出去,一次次期待著生下的是男孩,都有些魔怔了,懷妹妹的時候,在生兒子意念的強化下,這個可憐的婦人一直堅信肚子里懷的肯定是男孩,胎動和之前的三個女兒都不一樣,結果還是一個女孩,聽大姐說,為此,失望的父親還給了母親一鞋底,夜深了,這個腦子已經走火入魔的婦人竟然懷疑自己看錯了性別,一次次掀開妹妹的小被子,念叨著不會是看錯了吧,明明應該是個兒子啊。中間還流產一次之后,曲曲折折終于生了兒子。這次母親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記得有張照片,還在坐月子的母親抱著弟弟開心地笑著,那笑容真地是從心底溢出來的呵,這年她已經36歲了,這些年她一直奮斗在生兒子的路上。她36歲之前,每次父親喝醉了酒吵架的由頭就是沒有兒子,和別人不一樣,心里難受。生育機器,這是我長大后對母親的評價,母親可不這么認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一個對生兒子有執念的男人,自然得生生生。
兒子有了,但是拉警報一樣的躲計劃生育生涯也正式開始了,計劃生育檢查常常有,每次聽到村里大喇叭廣播“做好迎接計劃生育檢查”時,爺爺帶著妹妹弟弟到九干的荒坡里邊勞作邊躲避檢查,后來,爺爺鋤完一趟回到地頭發現,兩個娃都被曬壞了躺著長長的鼻血后,躲避的地點又轉移到看果園的小屋里,小屋里放著秫秸,掰開秫秸鉆到里面躲起來,爺爺肚子里有的是故事,一個一個講下來,有時候都能躲上一天。驚險的時候也有,妹妹在家睡覺,計劃生育檢查突襲,姑姑著急地來到我家,把門一關,抱著妹妹躲在炕底下,計劃生育組把窗戶都推開了,往里瞅了瞅沒啥異樣就走了,往常唧唧歪歪的妹妹竟然一聲不吭,姑姑一個勁夸她有眼力界。1997年香港回歸普天同慶,人口普查后我們這幾個黑孩子有了戶口,一家人欣喜若狂。除了躲在姥姥姥爺的我之外,她們似乎都活得正大光明了,只有我還是找不到存在的理由。在姥姥家我是個外戶子,偶爾偷偷摸摸回趟自己家,恨不能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偏偏碰到沒事總坐在胡同口上的婦人們,總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姥姥總是機智的說,這是兒子家孩子,來走姑姑家。我到底是誰,自己也不知道了,狡兔三窟,我是有好多身份,我的母親一會是我姑姑,一會又是我的母親。在家吃著飯,大門一響,我條件反射般地放下飯碗,跑到姐姐的臥室里面躲起來,一次,我一個人在家,竟然來人了,跑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強作鎮定的迎上去,心里已經編好了臺詞,我是來姑姑家做客的,姑姑姑父都不在家。來人走到跟前,原來是我的親姑姑,編好的臺詞用不上了。一個周末,我奉姥姥之命帶著十幾斤豬頭肉騎著自行車氣喘噓噓的回到家,正等著母親夸贊我呢,母親卻冷著臉慌慌張張地問,誰讓你回來的,各小組長都在道上開會量地呢,看到你萬一問起來咋辦,聽罷,我扔下豬頭肉連家門也沒進,掉頭又往姥姥家騎去,邊走邊流淚,失落到極點。有一次,我正色和母親談起此事說,既然這么多余,真地希望當時沒有生我,那段時間或許有點抑郁,總覺得被迫活著,如果能自己選擇的話,真希望從來沒有來過這世界。母親卻是大寬心的人,孩子,你得感謝我們把你帶到世界上,如果不是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一個勁的想生兒子,哪有你,那時候還號召只生一個好,就大姐自己了呢。咯咯咯。這些在心大的母親眼里都不是個事,卻是我的糾結。從小跟著姥姥姥爺長大,直到上大學,我才知道,我屬于最早的一批留守兒童,留守的癥狀我一個也不少。在姥姥村的學校讀書,其余小孩都清一色的姓李,就我一個人姓鄭,為了不突顯出去,我默默地在作業本上寫了幾年李亞飛,后來老師發現了問題,硬是給糾正了過來。家長會別家的小孩都是清一色的爸媽,我的是姥爺去開,衛生永遠講不好,脖子底下一圈黑,鼻子似乎總也流不完,作業不做,總能把姥姥姥爺蒙騙了。隔壁家的怪爺爺對我熱情的不得了,不知道為什么傻里傻氣的我突然變地敏感起來,堅決的明白這個總給我糖塊吃的怪爺爺別有意圖,于是再也不單獨去他家,見了他繞著走,姥姥很奇怪我突然變地這么沒有禮貌。我還悄悄地準備了一把小刀藏在身上用于防身,幸好直到我考上高中離開這里也沒有用上過,卻養成了外面陽光燦爛內心狐疑度極高的性格。現在成為母親的我堅信,只有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庇護者。
又啰嗦了好多。當時我們村里還有好多這樣計劃生育戶,我姑姑也是當村的,因為搶生,家里被搬走了電視機,疼錢的婆婆主動帶著姑姑去計生站流掉了七個月的兒子,誰知接下來接連生了兩個女兒,生小妹妹時,我奶奶和姑姑抱頭痛哭,難道要成為絕戶了。在農村,絕戶是一個很毒的詞,被罵絕戶簡直是直戳痛點。這也成為姑姑的心病,直到聰聰妹妹結婚懷孕,她又轉移到了盼望女兒生兒子上,結果女兒生的還是女兒,姑姑有些傷心。
我的同學曉青,她有一個姐姐曉玲和妹妹曉曉,也是超生戶,她英勇的母親的壯舉至今在村里流傳著,懷著曉曉的她母親堅信自己懷的是兒子,一次計劃生育組突擊檢查,她母親掙脫了計生主任的手,爬上后窗,跳入了后鄰居廁所,臭氣熏天,計生檢查的實在無法靠前,趁這個空擋,她跑了。結果,生出來,還是個閨女,失望之極不再拼四胎了。還有一個和亞妮同學的名叫老五的小曼子,上面有四個姐姐,除了老大和老二,后面都沒有取名字,直接叫三兒、四兒、老五。計生執行政策有時候時候粗暴無理,可是面對群眾不管幾胎非生兒子不可的畸形心態又有什么好法子呢?現在我在基層工作也深切體會到了做群眾工作的難處,是真地難。對于父親非生兒子不可的心態我也推測過,估計無非是怕被人罵絕戶,好面子,有男丁家里不受欺負,還有父親是長子長孫,受到了爺爺父親的偏愛,是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者肯定要堅定這種“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或許都有之吧。
小時候,我和姥姥說,長大后如果有了女兒,肯定不和我父母一樣,搞著我覺得自己好像出生都是個錯誤,我要珍貴她,以她為榮。姥姥聽了頗為震驚,你自己還沒脫孩子皮呢,說什么生孩子的傻話。2014年,我生了女兒心里卻惶恐了,擔心父親會不會不開心,會不會冷臉對之,婆婆會怎么想,慢慢長大的女兒用一張一小甜嘴哄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團團轉,成為家里的開心果。去年,叔叔得知我又買了一處房子,估計怕我手緊關心的問:“你就一個女兒,又買房子,以后女兒嫁了你留給誰?”打一個哈哈過去后,我心里明白,我沒有把女兒當作一個好似活著的目標就是為了嫁人的婦人,她首先是一個人,一個豐富的人,其次再是女人,她有全部的權利和義務,無關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