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耒陽道中為張處父推官賦 》原文賞析
阮郎歸.耒陽道中為張處父推官賦
辛棄疾 宋
山前燈火欲黃昏,
山頭來去云。
鷓鴣聲里數家村,
瀟湘逢故人。
揮羽扇,整綸巾,
少年鞍馬塵。
如今憔悴賦招魂,
儒冠多誤身!
【注釋】:
①作于淳熙六、七年(1179—1180)間,稼軒在湖南任上,當是巡視州郡適逢故人有感而作。耒(lěi磊)陽:即今湖南耒陽縣,宋代屬衡州,隸屬荊湖南路。張處父推官:其人不詳。推官:州郡所屬的助理官員,常主軍事。按:從詞意推斷,張處父少年時期曾有過一段軍事生活,或彼時即任推官之職,現在正歸隱田園。 上片寫景,暗示出友人退居生涯。下片回顧友人少年戎馬生涯,瀟灑儒雅,英姿勃勃,正和“如今憔悴”形成鮮明對照,結句謂友人自責自怨、自嘆自嘲。此詞上下兩結皆襲用前賢詩句,吻合無間,一如己出,足見詞人駕馭語言之功力。
②瀟湘逢故人:襲用梁柳渾《江南曲》語:“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瀟湘:見上篇注③。耒陽正在湘水之濱。故人:即指張處父。
③“揮羽扇”兩句:憶及張氏少年戎馬生涯。羽扇綸(guān關)巾:手執羽毛扇,頭戴青絲帶做成的帽子,這是魏晉時代儒將的服飾。蘇軾《念奴嬌》詞:“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鞍馬塵:指馳騁戰馬。
④“如今”兩句:言友人而今仕途失意,惟賦《招魂》一類詩賦而已。《招魂》:《楚辭》篇名,或謂宋玉悼屈原之作,或謂屈原悼楚王之作。此謂緬懷往昔,自我招魂。儒冠多誤身:謂書生迂腐,不諳人情世故,以致終身無成,害了自己。此襲用杜甫《贈韋左丞丈》詩句:“紈袴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儒冠:書生的帽子,代指書生。
賞析
耒陽,即今湖南省耒陽縣。張處父生平不詳,為詞人好友 。推官 ,是州郡的屬官。據考,淳熙六年(1179)或七年,作者任湖南轉運副使和安撫使在此時寫了這首詞。此作的特點是寫景與心理狀態密切結合,自然巧妙地使用典故突出地表現了詞人屢遭排斥,頻繁調任,無法施展抱負的愁悶。
上闋頭兩句,通過描寫昏暗浮動的景象,來襯托作者飄然不定的心理狀態。淳熙三年(1176 ),作者由江西提點刑獄調任京西轉運判官,次年又調任江陵知府兼湖北安撫使,輾轉又調任湖南。南宋議和派當權后,排斥忠良,陷害賢能,使得朝政黑暗,詞人抗金救國的理想,難于實現。因此他在另一首詞中寫道:“聚散匆匆不偶然,二年歷遍楚山川。”(《鷓鴣天·離豫章別司馬漢章大監 》)而本詞的這兩句,用昏暗的夜色,與山頭飄來飄去的.浮云,構成一種暗淡浮動的意象,巧妙地與詞人的心理狀態結合。首句“欲”字,用得絕妙,寫出了夕陽似落非落、夜幕似降非降的霎那之間的景象。這兩句筆法純熟,自然天成,把山村的景象,和盤托出。
第三句,在心理描寫上 ,比前兩句又深了一層。古人認為,鷓鴣的叫聲,好似“行不得也哥哥 ”,令人寒心。作者黃昏的山村,聽見“鷓鴣聲 ”,是在表現他對前途的憂慮,襯托他的凄涼心境。第四句筆鋒陡然一轉,寫詞人遇見老友——張處父,立即轉憂為喜 ,氣氛也隨著由沉悶轉為輕松愉快 。“瀟湘逢故人 ”,化用梁代柳惲的詩句“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江南曲》),承上啟下,緊扣詞題。
下闋全用典故,上承“瀟湘逢故人”一句,寫作者見到友人,不免要傾訴衷腸,回首往事。下闋前三句,是回憶,作者借三國時手持羽扇、頭戴綸巾、指揮三軍的諸葛亮的瀟灑形象,巧妙地比喻他當年抗由金兵時的瀟灑風度。“鞍馬塵”,謂躍馬揚戈,馳騁在煙塵滾滾的沙場上。詞人撫今思昔,心潮澎湃,不勝感慨。他當年渡淮南歸,正是為了在恢復事業中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業績。不料如今屢遭排斥,頻繁調任,抗金的奏策,如同廢紙樣,無人問津,因而,他發出“英雄千古,荒草沒殘碑”(《滿庭芳·和洪丞相景伯韻》)的悲鳴。
“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兩句,是詞人蘸著血和淚寫的,向南宋議和派迫害愛國志士提出強烈控訴,表現出作者極其痛苦和復雜的心情。詞人認為,他之所以會弄到如今喪魂落魄、疲憊不堪的境地,大概由于自己是個儒生的緣故吧?似乎,他百思不得其解。“招魂 ”,是《楚辭 》的篇名,詞人使用此典故,表明自己滿腹哀怨牢騷。“儒冠多誤身”,是借用杜甫的詩句“ 紈不餓死 ,儒冠多誤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來表現自己落魄蹉跎的遭遇。最后兩句,語調低沉,感情凄愴,讀之令人垂淚,引起了對詞人的無限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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