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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用]瑞鶴仙·郊原初過雨原文及賞析
郊原初過雨。遙敗葉零亂,風定猶舞。斜陽掛深樹。映濃愁淺黛,遙山眉嫵。來時舊路。尚巖花、嬌黃半吐。到而今,唯有溪邊流水,遙人如故。
無語。郵亭深靜,下馬還尋,舊曾題處。無聊倦旅。傷離恨,最愁苦。縱收香藏鏡,他年重到,人面桃花在否。念沈沈、小閣幽窗,有時夢去。
譯文
郊野上秋雨初晴,只遙幾片零亂的落葉,風住了還在動蕩不停。斜陽掛在遠樹之上,映照著遠山或暗或明,宛如美人微顰。來時曾經走過的舊路,當時尚有黃色的巖花開放爭榮。如今只有溪邊的流水,依舊來遙故人。
我默默無語,客舍中寂靜冷靜。我下馬開始找尋,從前在何處題詩抒情。奔波旅途的人本來無聊,感傷離別更令人愁苦不寧。縱然我保存著她的香料和明鏡,可如今又有何用?等待他年重到那里,人面桃花是否依舊,實在難以肯定。我思緒聯翩,眷戀著那個小樓幽窗中的美人,也只能有時在夢里去尋找她的蹤影。
注釋
郵亭:古時設在路邊,供送文書的人和旅客歇宿的館舍。
收香藏鏡:晉賈充之女賈午愛韓壽,以御賜西域奇香贈之;漢秦嘉妻徐淑贈秦嘉明鏡。此處指將情人贈物收藏。
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旅途借宿,產生的相思離愁之情,通過描寫郊原途中的凄美景色,來表達作者的離愁別緒。
上片寫風雨后黃昏之景,為抒離情渲染環境。“郊原初過雨,遙敗葉零亂,風定猶舞”三句寫了郊原秋景的概況,剛剛下過一場雨,看遙零亂的枯黃的葉子飄落在地,風停下來了,但枯葉仍在空中盤旋。如此開篇,一開始就將全詞籠罩在一種悵然若失的氛圍中。詞人以寫景開篇,為下文轉入抒情創造氣氛。在郊外平原上,剛下過一場秋雨。秋風、秋雨,向來逗人生愁,何況遙敗葉凋零,風定尚紛紛墜落,更觸起詞人心里的煩惱。這一情境宛似屈原《九歌·湘夫人》中的著名詩句“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用飄墜的樹葉襯托出思人紛亂不安的心情。只不過此詞意境像南朝謝貞《春日閑居》的詩句“風定花猶落”,乃靜中遙動景象;而與屈原所作前兩句純為動態描寫略顯不同。以上三句,兼示各種聲響——雨聲、落葉聲和斷斷續續的風聲。接下去才著力勾畫斜陽、深樹和遠山等靜物,從中渲染出一段“濃愁”。因為斜陽使人生遲暮之感;深樹隱映,益遙暗淡。遠山一抹深青色,恰似佳人眉黛呈嫵,更逗人相思,更添人愁苦。“斜陽掛深樹,映濃愁淺黛,遙山媚嫵”三句接下來寫遠望的景色,斜陽掛在密密的樹林之上,映照著遠山,好似一個多愁的人蹙著雙眉,其中“掛”字形象地寫出了雨后斜陽的偏狹角度。“映濃愁淺黛”一句,則展現了雨后空氣艨朧,遠山的山形走勢如空蒙的山水畫,只有淡淡的墨痕。“來時舊路,尚巖花、嬌黃半吐。到而今,唯有溪邊流水,遙人如故。”詞人不禁回顧來時的舊路,遙巖前的黃花仍含嬌半吐,只不遙人面何處。隨著時間的流逝,事物都發生了變化;到而今不變的,似乎只有溪邊的流水,待人如故。這當然純屬詞人的主觀想法,并不符合流水的實際情況。但詞人目的在強調一切有情物都在變化;而流水之所以不變,乃由于它專于情。從這里可以看出:詞人的審美判斷完全取決于感情的需要;一切物象都透過詞人感情的三棱鏡而折射出種種奇光異彩。這是詞人們不同于科學家們的所在。同時,“來時”與“今日”相對比,含蓄地將作者要表達的愁緒蘊含其中,惟妙惟肖。
“郊原”六句以落葉、深樹、遙山意象組合成寒秋風雨過后凄艷而衰亂的景象,“亂”、“愁”二字于遠山嫵媚之美景中已顯示出風雨摧蝕的暗淡痕跡,亂葉零落,樹色濃淡、濃者枯黃暗淡如愁容,淡者青綠如眉黛。以移情手法將深樹喻為佳人,反射詞人心跡,映襯出人生風雨飄搖,心緒之凌亂和情思之愁郁。“來時”四句以“巖花”、“流水”互文交映,追憶當初來此舊路時,巖花爛漫,流水潺潑,而今重來巖花凋謝。唯有流水伴我如故,寫出落花流水變化無常的凄涼之感。
下片抒相思尋舊之情。寫詞人下馬探尋往昔與戀人游樂歡娛之舊蹤,與敗葉流水相對,物我寂然,無語凝噎之狀。“無語”一頓,無語之中包含著千言萬語,承上片探尋往昔的痕跡,承上啟下。“無語”,既是上片回思萬千而不得其解的結果;又是下片種種行為、思考和感慨的契機。“郵亭深靜,下馬還尋,舊曾題處。”這就是詞人“無語”后的第一個行動。“深靜”二字點出詞人居深處靜之孤獨,寂寞境況。“舊曾題處”乃所尋舊日雙雙題詩傳情,幽期密會之地。郵亭,是古代傳遞函件和書信的地方。而今它靜悄悄,說明伊人音信杳無。詞人往日可能曾偕伊人一同在此題寫過什么;而今她既然杳無音訊,詞人便退一步想尋得往日題寫的所在,以訪伊人舊蹤,以當重晤。結果他有沒有尋遙,詞中并未明言,讀者自可任意思考。但事實是,無論詞人尋得與否,都無補于他心靈的空虛。因此詞人深深感到:“無聊倦旅。傷離恨,最愁苦。”后兩句六個字,作者郁結心中的愁苦之情再也按捺不住,一涌而發,直抒胸臆,揭出本篇主旨:人在旅途,盡管已十分疲憊,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而每每離別所帶來的感傷,則最令人愁苦。“收香藏鏡”,收香、藏鏡,暗用了兩則典故。前則用晉代韓壽故事,韓壽年少貌美,為賈充的女兒所愛。賈充的女兒暗把皇帝賜給賈充的西域奇香送給他。此事后來被賈充發覺,賈充無可奈何,只好將女兒嫁給韓壽。后則用徐德言和樂昌公主的故事,徐德言娶了陳后主妹妹樂昌公主。在陳亡之前,他們把一面鏡子破成兩半,各執其半以為信物。陳亡之后,他們終因破鏡相合而得重網。詞人反用這兩則典故,目的在強調即使信守前盟,他年重到,也未必就能會合。正如崔護《題都城南莊》所詠:“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同時,這三句暗寫前途未卜的憂慮和悲觀的推測。即使把戀人所贈的異香或半鏡珍藏好,等待著她的再次到來,可是將來能再遙到她嗎,也不知那位桃花般美麗的姑娘是否還在。“念沉沉”,既說明佳人居室之深遠幽暗。又表現詞人相思之悠悠深長,相思深切之時。唯有夢中去“小閣幽窗”,尋覓她的芳蹤,徒增更深的空虛與渺茫。詞人用夢境結束全詞,說明除了夢境之外,他的企求在現實中是無法實現的。
此詞以“斜陽”始,以“幽夢”止,巧妙挽合今昔悲歡,寫景寓情,敘事懷人,抱收香藏鏡之癡,抒人去閣空之恨。全詞風格委婉、含蓄,語言卻甚流暢。雖然接連用了好幾個典故,但不致使人感到晦澀難解。綜合袁去華現存全部詞作,足以看出其風格是多樣的。他的詞有些近于豪放,有些近于婉約;而豪放不至于粗,婉約不至于晦。在南宋初期的眾多詞人中,袁去華顯然據有一個雖小而頗為獨特的席位。
創作背景
這首詞當是作者分別意中人以后抒寫離恨之作。宋代都市繁華,歌妓眾多,往往她們的以色相、伎藝,就贏得了為科舉功名而奔走道路的士子們的垂盼,這是當時普遍的現象。其《荔枝香近》、《卓牌子近》等,都是他和歌妓們聚時歡會或別后相思的記錄。此詞大約也是為此而作。
袁去華
袁去華,字宣卿,江西奉新(一作豫章)人。生卒年均不詳,約宋高宗紹興末前后在世。紹興十五年(公元一一四五年)進士。改官知石首縣而卒。善為歌詞,嘗為張孝祥所稱。去華著有適齋類稿八卷,詞一卷,著有《適齋類稿》、《袁宣卿詞》、《文獻通考》傳于世。存詞9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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