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映山紅美文
一
陽春三月,氣候正式回暖。俊雅如期接到外婆的電話,說已經到了鼎盛時期,要他趕緊過去。
約了張生和李星兩位色友(他們攝影界好友之間的戲稱),啟動俊雅的一輛小跑車,三人從浙江杭州出發直奔湖南的外婆家。
第二日下午。外婆早算好了他們到達的時間,除準備了一大桌讓俊雅惦念多時的地道湖南飯菜之外,還應俊雅的要求替他們準備好了三輛電動自行車。其中一輛是外婆自家的,另外兩輛是從隔壁鄰居家借來的。年過三十的俊雅還象小時候一樣為了感謝外婆的有求必應,狠狠地抱住外婆不松手,不過現在的外婆在俊雅的面前已經矮下去半截了。
在外婆家住了一宿,翌日吃過早飯,俊雅一行三人就蹬上了自行車,各自胸口掛一架佳能單反相機。吹著響亮的口哨,一路乘風疾馳。
俊雅,三十三歲,身高178公分,浙江某書法協會成員、某攝影協會成員。業余從事書法和攝影教學工作。常年在全國各地搜集鏡頭。盡管已是一個五歲女兒的爸爸,但看上去仍然是一個帥氣逼人的大男孩。開懷的笑容讓所有見過的人聯想到三月的陽光:和煦、明媚、溫暖。一件薄薄的灰色羊絨套頭衫,黑色牛崽褲,黑色嵌白條運動鞋,裝束出一個富有濃厚都市氣息的活力青年。就象他的名字一樣英俊又儒雅。
張生、李星,俊雅的發小。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攝影。但他倆有朝九晚五的工作,這次是雙雙請假,為了和俊雅一起抓拍映山紅的鏡頭。
他們騎著電動車在蜿蜒的山路上飛馳,目的地是當地最高的山峰——軍山。小時候就知道軍山嶺上的春天,是映山紅的盛會時節。多年來一直惦念著這次出行,可因為一些原因總趕不上最佳的時候。這次能如愿赴映山紅的約,讓俊雅心頭十分暢快。
他們說說笑笑,評論著山路兩岸青翠的山景和不停往鼻孔里鉆的濃郁花香,贊嘆著這種見不到花影也能聞到花的味道的空氣。兩岸的樹叢中不時鋪著團團火紅,那就是他們這次的拍攝對象——映山紅,但是,他們只是一路觀賞著,目標是軍山嶺那傳說中的花海。張生笑著對俊雅說,如果在這種環境里生活,你的頭發就不會未老先蓑了。俊雅摸摸自己的腦袋,三分尷尬地笑著附和說是,是,是,心頭掠過自己寒冷的婚姻生活。那天,俊雅在鏡中發現自己頭頂的發根已經有了發白的跡象,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仔細一瞧還是讓人看得出來的。朋友都說自己是不是缺少什么維生素,怎么年紀輕輕就開始白頭了。每次對這種詢問,俊雅都是一笑付之,說少年白頭萬事不愁。不愿再以此為話題展開討論。
在慢慢的前行中,他們發現每一座山頭后邊都有一座山坳,每一座山坳里都盤踞著一個小村莊。一個村子里大概有十余戶人家,雞、鴨、狗等家畜家禽在村子里散漫地覓食、鳴叫。炊煙在各個屋頂漫不經心地裊動。有晾曬的衣物掛在每一家屋門前牽起來的長繩上隨風飄搖。有農人在田野里趕著牛耕田,有系著圍裙的婦人在門前打掃,有小孩子撒著歡相互追趕嬉鬧。屋后的半山腰有稀稀落落的映山紅點綴著。這一切看過去就象是一副動態的畫面,靜止中流動著生活的氣息。
俊雅有些入迷,感到有東西隨風潛入了他的臟腑。腳步逐漸地緩下來,眼睛卻在四周有意無意地搜索。似是想抓住一個主題,一個關鍵詞,來解釋心中這種瞬間產生的觸動。相機在胸前晃動。
可供三人并行的鄉路在山間蜿蜒曲折,無限延伸。透明的陽光悄悄爬上了山頂,樹梢上象涂了一層亮閃閃的油漆。
山路越來越曲折,越來越坑坑洼洼。路上凸起來的青石子顛簸著車輪,讓原本就不習慣走山路的他們不得不跳下來推著車前行。俊雅忽然象是自言自語地說:怎么越來越覺得走到了生活的源頭?越來越有生活的氣息了。都市的生活節奏緊張得讓人沒有時間感受生活,這里的生活看起來不緊不慢,倒是別有洞天了!
其實,張生和李星也有同感。生活似乎藏在每一根草葉間,覆蓋在每一塊青石板下,似乎一不留神它就會蹦出來加入你呼吸的氣流。
二
他們一路觀賞一路走。前方出現一頭龐大的水牛。烏黑的脊背。仰著長長弧度的角,正將頭探到山岸上去咬那些茂盛的嫩枝葉。“呵,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李星笑著喊起來。“是插在牛頭上。”一個女子的聲音隨即響起。
俊雅把目光推過去。看到牛的頭上綁了根小指粗細的韁繩,在牛的頭頂部兩角之間的繩子縫隙里插了一簇鮮紅的映山紅。而牛的背后隱藏著一個牧牛的女子。正是這女子在糾正李星的說話。
這聲音平靜如水,溫柔似水,明朗若水。他們看到:水波一樣流轉的眼睛嵌在一張粉白紅潤的臉上,眼光掃過俊雅時,俊雅仿佛感受到一股柔和的風拂過心頭。這是一位映山紅一樣明媚燦爛的少女!她的唇是花瓣一樣豐滿的鮮紅。未施脂粉。不惹塵埃的光鮮!
小暖,二十五歲,軍山村一戶人家的小女兒。在鄉政府從事出納工作。今天是星期六,因此,在家閑著沒事幫父母放牛。
“對對對,是插在牛頭上!”李星滿臉堆笑急急地附和著糾正自己。“這牛可真有福氣,還有這樣一位美若天仙的人兒替它打扮!”李星開始玩笑起來。
小暖忍不住一笑,順水推舟也將李星玩笑一把:“羨慕它?那讓我也幫你插一朵?”
俊雅和張生聽了不覺得哈哈大笑,弱智的李星憑白讓人家比作了牛!李星倒是美美地心甘情愿地當起牛來:“好好好!不過得請小姐幫我也弄根繩子系上!”
一時間四個人全笑翻了。鄉路上有陽光在蕩漾。俊雅打量著小暖:身高在165公分左右,勻稱修長,又長又順的黑發用一根黑色的小皮筋輕纏隨意垂在背后。純白的套頭絨線衣,蛋黃格子直筒長裙,腳上是一雙看起來有些舊的布鞋,想是專門為放牛而穿的。俊雅忽然有一種與她很接近的感覺。猛然間又象有東西隨風潛入了他的臟腑。
小暖收回笑聲,換上微笑的面容,拉起韁繩欲備離去。那背影似晨云一樣的輕柔。俊雅著急地馬上叫住她。“小姐!”
小暖回過頭來,一下子接住了眼前這個男人投遞而來的神情。她看到那眼神里有不舍,有焦急,似乎還有一絲憂傷。她在心底微微一震。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將會和自己有些什么關聯。小暖疑問地嗯了一聲。
俊雅換了副眼神問:“請問到軍山嶺還有多遠?”
“就在前面。”小暖抬起修長的手指向前方。
他們抬起頭看向遠方,發現在幾座重疊的山峰后面有一座更為突出的山尖,被隱約的紅色覆蓋。
“看起來還蠻遠的。”俊雅自言自語道。
“要去嶺上拍映山紅?”小暖輕風吹水一樣地問他。
“嗯。”俊雅把遠處的目光收回,投向眼前這個——純凈的女子——他似乎還想不到更貼切的詞來形容她。
“其實,一路上都有不錯的風景,不是只有嶺上才有好的'鏡頭。你們一路看過去,就不會覺得路程遙遠。”
“是嗎?”俊雅有些驚訝地看著小暖。牧牛的女子,盡管看上去就知道不一般,但是,沒想到她對自己的攝影也似乎有些在行。他們是沖著是映山紅而來的,完全沒有想到要為中途留影。就連剛才看到那一幕讓他觸動的景象,他也沒有想到要舉起相機。小暖的這一提醒倒給了他一個方向。“請問,可以請你做一回模特嗎?”俊雅小心翼翼地問。
“啊?”小暖倒是有些驚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俊雅于是把自己一行三人的來處和來意介紹給了小暖。小暖也簡單介紹了自己。她的職業是財務人員,專業卻是美術。她是有意選擇了一項與專業不對口的職業,她說,我的愛好不是用來賺錢的。
“你們現在趕到嶺上可以拍到映山紅最活力的鏡頭,但是,如果是凌晨,你們就可以拍到帶露含羞的花了。一日當中,不同的時分花有不同的面貌。”小暖說著。發現牛已經跑得老遠了。她于是丟下他們三人,徑自去牽牛。
剩下俊雅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征求對方的意見。一天當中花的不同面貌?看來明天還得再來。可是,要在凌晨趕到嶺上,那得天沒亮就出發呀!
“先去看看再說!”李星說著,推起車往前邁。
俊雅和張生也無主張地跟著李星邁開了步子。
迎著他們,小暖正牽著牛往回走。俊雅突然把車立好,端起相機將小暖和那頭黑幽幽的老水牛收進了鏡頭。
小暖解意地沖他微微一笑。俊雅心頭有些潮潤。他感到有一種不解的情緣正向他走來。可是——
小暖經過他們的時候,微笑著沖他們三人擺擺手,說了聲“再見”,象水流一樣緩緩流過他們身邊。張生和李星回復著小暖的“再見”,扭頭目送她的背影。俊雅卻沒有回過神來。心中仿佛一片空白。等他轉過頭去時,看到那個叫小暖的女子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她的身影在濃烈的綠色背景中漸成一顆白色的幻影。
張生和李星行至遠處時發現俊雅還待在原地,不知道他的心里此刻正在上演一幕故事。
三
來到山腳下時,已近中午。太陽變得熱情洋溢,使俊雅一行三人滿身汗意盈盈。抬頭望向嶺上,團團花紅云一樣光耀了整片天空!這就是傳聞中的映山紅的盛會了!俊雅不由得舒心地笑出聲來,對著張生和李星喊了起來:“兄弟們,咱們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千辛萬苦地終于來到咱們心中的圣地了!”李星和張生扯著脖子沖著山上大聲地長長地叫喊!
把電單車寄到山腳下的一戶人家,他們便邁開長長的腿,沿著陡峭曲折的小山路往嶺上進軍。
依著山路,一條細細的清澈水流歡快地奔馳而下,水流的兩旁盛開了許多花瓣純白、蕊部金黃的石仙花。石仙花的花瓣邊沿象被手巧的姑娘撕成了綿綿碎碎的花邊,使整顆花朵兒看起來柔情萬千。冬季被積雪凍過的落葉重疊在低矮的草叢之上,隨著行人的腳步沙沙地翻動。空氣中彌漫著花香、枯葉和新生的枝葉草芽的復合味道,這充滿了濃春氣息的味道使得雅俊和張生、李星不停地深呼吸,似乎要換去臟腑積壓已久的廢氣。
映山紅樹龐然高大,緊湊的花瓣爭相綻放在修長的花枝上。俊雅三人興奮不已地向上攀登,一邊響亮地吹著口哨。
等到太陽筆直地照射在大地上時,他們終于來到了最高峰的峰腳下。只見峰腳的平地處是一片金色的花的海洋!那是一種叫不出名的野菊般大小的花朵,濃郁的香味吸引著成群的蜂蝶,耳邊傳來的蜜蜂的嗡嗡聲響有如火車轟隆。同時在喧鬧著山野的是一片又一片活力的學生團。通過詢問,俊雅他們得知學生們是來春游的。此時,學生們正三五個一堆坐在草地上野餐。看著這片熱鬧的景象,俊雅和張生、李星也熱情高漲,很快就加入了他們的談笑風生。
午餐過后,也來不及休息,三人便拎起相機撲到了花的海洋。其實,山上不僅映山紅的盛相讓人驚嘆,站在山腰向山腳的四周看去,還有翠綠的竹林和密集的灌木叢象一床一床的綠色棉被鋪蓋在眼前。心中的暢意油然而生!
越往山頂,映山紅開得愈加熱火朝天!整個山頭被花色包裹著!那些鮮紅的花瓣張揚著生命的熱浪!參差的花蕊在風中微微的顫動,似無聲的琴弦彈奏著春的樂章!
俊雅三人拍了不計其數的映山紅的鏡頭,也拍下了學生們那些青春年少的臉龐。有道是:人面山花相映紅!
下午四點左右,收獲頗多的俊雅三人拖著有些酸軟的腳步從最高峰一步一步磨蹭下來。行至腰間時,他們隱約感到有一股熱浪從山下推上來,同時看到有飄搖的煙霧扶搖直上。似是山下起火了!
“快跑!”俊雅大喊一聲,三人齊轉身向山頂猛攀!
突然有人從側面沖來拉起俊雅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跑去。那人邊跑邊喊:“快跟我來!”
俊雅來不及多想,只跟著那只手奮力地跑。張生和李星也隨著她的聲音緊跟其后。
朦朧的意識中,那是一只熟悉的手,那么緊張又溫軟地拽著自己的大手拼命地跑著。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似是一個世紀,又似是跑了整整一生。穿過密集的映山紅樹叢,繞過密不透風的荊棘林。俊雅就這樣跟著這只手跑著,甩去了對身后火勢的恐懼,拋開了長時間來在頭腦中纏繞的繁雜思緒,蒸發了胸中不可言傳的積郁。
她停下來,松開被她握得汗盈盈的俊雅的手。雙手伏住膝蓋不停地喘氣。張生和李星癱倒在這片寬闊的菜地。回望山頂,濃煙與火灰正沖擊著這一片天空!噼啪的聲響震徹山谷。
在他們周圍是一隊一隊的學生團,老師們正焦急地點著人數。
俊雅終于清醒了意識,是小暖帶他們逃開了山頂那一場火災。他站到小暖的面前,盯著她通紅的臉龐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小暖抬起頭來,看著俊雅深邃的眼睛,淺淺一笑。“我也想來赴這花的盛會,沒想到花海變成了火海!”
“你怎么找到我們的?”俊雅不解地問。
“我沒有找你們。我只是一上山就往山頂爬。本沒有方向,隨意轉著。突然發現山下有濃煙,知道又起火了。就趕到主道上來看看有無游人。沒想一下子就看到你們還在往上爬。”小暖告訴他們,山中著火時不能再往山頂跑,因為火勢會不停地上躥,要找到缺口往山下逃。找到空曠的地方,才不會被火吞沒。
原來,每年的這個季節都會有不少的游人前來觀賞映山紅,同時學校也會組織同學們來這里春游。有時學生們貪玩不顧老師和守林人的提醒,不小心散播了火種便會引起火災,也有游人不注意將未滅的煙頭丟在了地上,已經被太陽烘干的枯枝敗葉很容易被點燃。幾乎每年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因為預先有準備,火勢一般都會及時得到控制。但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火竟然燒到了山頂。
他們三人被小暖豐富的常識所折服,頓時對她充滿敬佩和感激。
小暖此時卻感到腳掌心一陣鉆心的痛。坐下來一看,天哪,是剛剛狂跑時不小心被一截小樹枝穿透運動鞋刺進了腳掌!血將白色的襪子染了個通紅!他們三個不由得緊張起來,一時不知怎么辦才好。俊雅不由得上前雙膝跪到地里輕輕捧起小暖受傷的腳,口里不停地自言自語:“怎么這么不小心!”
俊雅抬起眼睛,發現小暖正滿含淚光地注視著他。在那雙長長的睫毛下邊,藏著無限的心思和他不敢相信的柔情!
她的淚水終于掛不住地留了出來。那么平靜地展現在俊雅的眼前。
兩雙眼睛在彼此的內容里不停地搜尋和表達。
原來,真正的知悉并不需要鋪設太多的來龍去脈。在這樣相對的時刻里,有別人相處一生也爭取不來心領神會。
天色漸漸暗下來。俊雅背著小暖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張生和李星離他們不遠緊跟其后。
小暖伏在俊雅寬厚的脊背上,說著夢囈一樣的話語。
不要熬夜,不要吸煙,不要生白發,不要受傷,不要憂郁……
身后的山上火勢已經得到控制。涼風吹散了濃煙。僥幸逃過一劫的映山紅仍在山頂奮力地綻放著它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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