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李白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譯文】
有人疑惑不解地問我,為何幽居碧山?我只笑而不答,心里卻一片輕松坦然。
桃花飄落溪水,隨之遠遠流去。此處別有天地,真如仙境一般。
【注釋】
余:我,詩人自指。何意:一作“何事”。棲:居住。碧山:山名,在湖北省安陸市內,山下桃花洞是李白讀書處。一說碧山指山色的青翠蒼綠。
自閑:悠閑自得。閑:安然,泰然。
“桃花”句:晉陶淵明《桃花源記》載,東晉時,武陵有一漁人在溪中捕魚。忽進桃花林,林盡處有山。山有小口。從山口進去,遇一與外界隔絕的桃花源,里邊的人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此句暗用其事。
窅(yǎo)然:指幽深遙遠的樣子。
別有天地:另有一種境界。別:另外。
非人間:不是人間,這里指詩人的隱居生活。
【賞析】
這是一首詩意淡遠的七言絕句,以問答形式并暗用典故抒發了作者隱居生活的自在天然的情趣,也體現了作者的矛盾心理。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前句起得突兀,后句接得迷離。這首詩的詩題一作《山中答俗人》,那么“問”的主語即所謂“俗人”。詩以提問的形式領起,突出題旨,以喚起讀者的注意。當人們正要傾聽答案時,詩人筆鋒卻故意一晃,“笑而不答”。
“笑”字值得玩味,它不僅表現出詩人喜悅而矜持的神態,造成了輕松愉快的氣氛;而且這“笑而不答”,還帶有幾分神秘的色彩,造成懸念,以誘發讀者思索的興味。“心自閑”三個字,既是山居心境的寫照,更表明這“何意棲碧山”的問題,對于詩人來說,既不覺得新鮮,也不感到困惑,只不過是“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張孝祥《念奴嬌·過洞庭》)罷了。第二句接得迷離,妙在不答,使詩增添了變幻曲折,有搖曳生姿、引人入勝的魅力。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這是寫“碧山”之景,其實也就是“何意棲碧山”的答案。這種“不答”而答、似斷實連的結構,加深了詩的韻味。詩雖寫花隨溪水,窅然遠逝的景色,卻無一點“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衰颯情調,而是把它當作令人神往的美來渲染、來贊嘆。因為上面寫的“笑而不答”的神態,以及末句的議論都流露出這種感情。“山花如繡頰”(李白《夜下征虜亭》)固然是美的,桃花隨流水也是美的,它們都是依照自然的法則,在榮盛和消逝之中顯示出不同的美,這不同的美卻具有一個共同點——即“天然”二字。這種美學觀點反映了詩人酷愛自由、天真開朗的性格。
“碧山”之中這種沒有名利,又不冷落荒涼的環境,充滿著天然、寧靜之美的“天地”,不是“人間”所能比。而“人間”究竟怎樣,詩人沒有明說。只要讀者了解當時黑暗的現實和李白的不幸遭遇,詩人“棲碧山”、愛“碧山”便不難理解了。這“別有天地非人間”,隱含了詩人心中許許多多的傷和恨。所以,這首詩并不完全是抒寫李白超脫現實的閑適心情。詩中用一“閑”字,就是要暗示出“碧山”之“美”,并以此與“人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因而詩在風格上有一種“寓莊于諧”的味道,不過這并非“超脫”。憤世嫉俗與樂觀浪漫往往能奇妙地統一在他的作品之中,體現出矛盾的對立統一。
全詩雖然只有四句二十八字,但是有問、有答,有敘述、有描繪、有議論,其間轉接輕靈,活潑流利。詩境似近而實遠,詩情似淡而實濃。用筆有虛有實,實處的描寫形象可感,虛處的用筆一觸即止,虛實對比,蘊意幽邃。詩押平聲韻,采用不拘格律的古絕形式,顯得質樸自然,悠然舒緩,有助于傳達出詩的情韻。
【背景】
唐玄宗開元十五年(727年)開始,李白在安陸(今屬湖北)居住十年,曾隱居碧山桃花巖。此詩當作于公元729年(開元十七年)或公元730年(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