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樂游園望》白居易
《登樂游園望》全詩從登樂游園所望見的“宮闕”、奔走于十二街的“車馬”及“南北路”上的“高蓋車”著筆,極巧妙地把小人得志,志士沉淪的事實融于景色之中。清人薛雪說白居易的詩“言淺而思深,意微而詞顯”(《一瓢詩話》),于此詩可見一斑。
登樂游園望
獨上樂游園,四望天日曛。
東北何靄靄,宮闕入煙云。
愛此高處立,忽如遺垢氛。
耳目暫清曠,懷抱郁不伸。
下視十二街,綠樹間紅塵。
車馬徒滿眼,不見心所親。
孔生死洛陽,元九謫荊門。
可憐南北路,高蓋者何人。
【注釋】
樂游園:又名樂游原、樂游苑,是長安的游樂勝地。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大雁塔東北。
曛(xūn):日落的余光。
靄(aǐ)靄:煙云密布的樣子。
遺:拋棄、丟開。
垢(gòu)氛:指濁氣。這二句意為人的耳目雖然暫時清爽開闊,但胸中抑郁不暢。
十二街:唐長安城南北七街,東西五街,共十二街。
間(jiàn見):隔開。
心所親:指志同道合者。
孔生:指孔戡,元和五年因受誣陷憂憤而死。
元九:指元稹。
謫(zhě)貶官。
荊門:縣名,唐貞元間置,屬江陵府。
可憐:可惜。
南北路:唐皇宮在長安城北,南北路指來往于皇宮的路。
高蓋:肥馬高車。借指高官權貴們。
【賞析】
此詩首二句緊扣題目,“獨上樂游園,四望天日曛。” 詩人到此本是為了尋求耳目清新,然而很不幸,他看到的僅是黃昏一線夕陽的余暉而已。這不僅讓我們聯想到晚于自居易的另一位著名詩人李商隱在游園時所作《樂游原》詩:“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似乎盛唐以后,知識分子都有一種夕陽西下,美好時光一去不返的窮途末路之感。因為樂游園是長安城中的最高點,所以游人很自然地“四望”。至于白氏“四望天日曛”,看到一片天日昏暗,煙云籠罩的景色,還和他“獨上樂游園”有關。“獨’’字是指沒有友人陪伴,孤單一人來此游賞,這是實寫;但也令人聯想到詩人孤標傲世,不同流合污的品格。 與陳子昂《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之“獨”有異曲同工之妙。在現實生活中,他們郁郁不得志,身邊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無從施展自己的抱負,故常有獨自登高遠望這一令人神傷的場面。 下面的詩句可以說是對“獨上樂游園”之“獨”作出的解釋。 詩人登上樂游園,“愛此高處立,忽如遺垢氛”,可見他是從垢氛中走出來的,他的周圍本是充塞著各種污濁不堪的臭氣。現在耳目雖得到暫時的清爽豁朗,但胸中仍有抑郁不暢之感。他看到高聳入云的天子宮闕;他看到長安街道上來回奔忙的車馬;就是看不到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因為“孔生死洛陽,元九謫荊門”,孔戡、元稹都是詩人的'好友,一個受誣憂憤而死,一個因彈劾貪官,觸犯近臣,被貶到江陵。這些為國為民的正直之士一個個慘遭不幸,那么奔走于皇宮內院的權臣高官們,都是些什么人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詩人最后發出了“可憐南北路,高蓋者何人”的不平之慨嘆。用“何人”作結,既是疑問,又是感嘆,顯得含蓄蘊藉,雖說 “何人”看似疑問,而言外之意卻甚明了。 這首詩是寄給好友元稹的,但卻深深刺痛了權貴們的心。
原因即在于作品因景生情,巧妙自然,雖未明確指斥權貴們的惡行,但詩人擺脫污濁世界的孤傲形象卻躍然紙上,兩相對比,那些奔走于皇宮大道的得志小人不免相形見絀,令人想見其丑態。這正是作品含蓄得體、諷刺巧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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