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磧中作》
岑參的《磧中作》全詩語言自然遒勁,意境雄渾壯闊,情景契合,別有神韻,充分顯示出悲壯與凄清的綜合美。
版本一
磧中作⑴
走馬西來欲到天⑵,辭家見月兩回圓⑶。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里絕人煙⑷。
版本二
磧中
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見月兩回圓。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莽莽絕人煙。
【注釋】
⑴磧(qì):沙石地,沙漠。這里指銀山磧,又名銀山,在今新疆庫木什附近。
⑵走馬:騎馬。
⑶辭家:告別家鄉,離開家鄉。見月兩回圓:表示兩個月。月亮每個月十五圓一次。
⑷平沙:平坦廣闊的沙漠、大漠。絕:沒有。人煙:住戶的炊煙,泛指有人居住的地方。
【白話譯文】
騎馬向西走幾乎來到天邊,離家以后已見到兩次月圓。
今夜不知道到哪里去投宿,在這沙漠中萬里不見人煙。
【創作背景】
這首詩與《逢入京使》寫作時間相近,約寫于唐玄宗天寶八載(749年)岑參第一次從軍西征時。“磧中作”,即在大沙漠中作此詩。從“辭家見月兩回圓”的詩句看,岑參離開長安已近兩個月了。詩人回顧兩個月的行程,如今宿營在廣袤無垠的大沙漠之中,正巧又遇上十五的月亮,一輪明月照在平沙莽莽的沙漠上,他想到月圓人未歸,看到唐軍在沙磧中列營而宿,寫下了這首絕句。
【賞析】
在唐代詩壇上,岑參的邊塞詩以奇情異趣獨樹一幟。他兩次出塞,對邊塞生活有深刻的體會,對邊疆風物懷有深厚的感情。這首《磧中作》,就寫下了詩人在萬里沙漠中勃發的詩情。
詩人精心攝取了沙漠行軍途中的一個剪影,向讀者展示他戎馬倥傯的動蕩生活。詩于敘事寫景中,巧妙地寄寓細微的心理活動,含而不露,蘊藉感人。
“走馬西來欲到天”,從空間落筆,氣象壯闊。走馬疾行,顯示旅途緊張。“西來”,點明了行進方向,表明詩人揚鞭躍馬,從長安出發,沿著通往西域的絲綢之路,風塵仆仆地向西進發。“欲到天”,既寫出了邊塞離家之遠,又展現了西北高原野曠天低的氣勢。詩人在《磧西頭送李判官入京》中寫過“過磧覺天低”的雄渾詩句。大漠遼闊高遠,四望天地相接,真給人以“欲到天”的感覺。“辭家見月兩回圓”,則從時間著眼,柔情似水。表面上看,似乎詩人只是點明了離家赴邊已有兩月,交代了時間正當十五月圓;然而細一推敲,詩人無窮思念正蘊藏其中。一輪團圞的明月當空朗照,觸動了詩人的情懷,他不由得思想起辭別兩個月的“家”來,時間記得那么清晰,表明他對故鄉、對親人的思念之殷切。“兩回圓”是經歷兩月的藝術說法。這句詩含蘊很豐富。十五的月亮是最圓最亮的。人們愛用月亮的圓缺來比喻人的離合,看到圓月,就會想到與家人的團圓,現在是月圓人不圓,自然不免要牽動思鄉之情。詩人剛剛把他的心扉向讀者打開了一條縫隙,透露出這一點點內心深處的消息,卻又立即由遐想回到現實──“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里絕人煙”。上句故設疑問,提出一個眼前急需解決的宿營問題,下句詩不作正面回答,卻轉筆寫景:好像詩人并不關心今宵宿在何處,把讀者的注意力引向磧中之景,寫出了明月照耀下,荒涼大漠無際無涯的朦朧景象。景色是蒼涼的,但感情并不低沉、哀傷。在詩人筆下,戎馬生涯的艱苦,邊疆地域的荒涼,正顯示詩人從軍邊塞的壯志豪情。正如詩人所說:“萬里奉王事,一身無所求。也知塞垣苦,豈為妻子謀!”(《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
《磧中作》詩僅四句,但每句詩都有不同的藝術特點。起句有一股勃發的激情和大無畏的精神,雄奇壯美而豪邁;次句情深意遠,含蘊豐富;三句以設問兜轉,宕開前句,有轉折回旋的韻致;結句似答非答,以景作結,于暮色蒼茫之中,使人感到氣象壯闊。整首詩顯示出悲壯蒼涼的藝術風格。杜甫稱贊岑參的詩“篇終接渾茫”(《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適虢州二十七長史參三十韻》),這是指他的詩結尾渾厚,氣象闊大,不可窺其涯際。從結句“平沙萬里絕人煙”(一本作“平沙莽莽絕人煙”)來看,境界闊大,茫無邊際,“篇終接渾茫”五字,是當之無愧的。
這首詩以鮮明的形象造境寫情,情與景契合無間,情深意遠,含蘊豐富,別有神韻。
拓展閱讀:《送祁樂歸河東》岑參
送祁樂歸河東
祁樂后來秀,挺身出河東。
往年詣驪山,獻賦溫泉宮。
天子不召見,揮鞭遂從戎。
前月還長安,囊中金已空。
有時忽乘興,畫出江上峰。
床頭蒼梧云,簾下天臺松。
忽如高堂上,颯颯生清風。
五月火云屯,氣燒天地紅。
鳥且不敢飛,子行如轉蓬。
少華與首陽,隔河勢爭雄。
新月河上出,清光滿關中。
置酒灞亭別,高歌披心胸。
君到故山時,為吾謝老翁。
【賞析】
祁樂,唐知名畫家。詩中表現了對懷才不遇的祁樂的深切同情,贊揚了他的愈挫愈奮的豪爽性格,也曲折地流露出作者對埋沒人才的腐敗政治的不滿。詩為送行之作。先從被送者寫起,刻畫出一個才華橫溢、性格豪放卻屢遭挫折的人物形象。“祁樂后來秀,挺身出河東。”兩句中不僅交待了祁樂的故鄉河東郡(今山西西南部),為篇末“君到故山時,為吾謝老翁”伏筆,而且指明他是后起之秀。“挺身出”三字特別遒勁有力,祁樂這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形象,由此而躍然紙上。然而,這樣一位人才,卻屢遭挫折:他到驪山溫泉宮向玄宗獻賦,但玄宗耽于酒色,根本不召見他,他的文才得不到表現和施展;于是,他轉而從軍,希望建功立業以展鴻圖,但“前月還長安,囊中金已空”,依然未被賞識。這當中,隱隱透露出詩人對當時腐敗政治的憤慨,也有“英雄識英雄,惺惺惜惺惺”之意,滿含著深切的同情。在短短六句詩中,寫了祁樂獻賦、從戎、返京三件事,井然有序,意脈貫通,氣勢豪雄。使祁樂這個人物形象,呼之欲出。
接著,作者寫了祁樂在繪畫方面表現出的非凡才能。“有時忽乘興”的“興”,既指創作的沖動和靈感,也包含著胸中的一股郁勃不平之氣。那江上孤傲的奇峰、蒼梧山上盤繞不去的愁云以及天臺山上那挺拔的青松,自然是他筆下繪出的景物,因為繪畫的生動逼真,掛在高敞的廳堂上,“颯颯生清風”,仿佛真景一般。這幾句詩,作者將寫畫和寫人融為一體,在畫和人的高度統一中,不但看出了祁樂的畫品,也呈現了他的難能可貴的人品。
同時,詩還通過插敘,以欣然向往之意,記敘了祁樂從戎出塞到達新疆火云山的情形:那盛夏熾熱的赤云,把天地烤得通紅,連鳥兒也不敢飛,而祁樂卻如轉蓬一般,行走如飛,履險如夷。這種表現,自然是一種大膽的夸張,其中“氣燒天地紅”一句,想象新穎而奇特,但在這夸張中,不僅形象地寫出了邊地夏天的異常炎熱,還表現出了祁樂這位剛強不屈的人物的不畏艱難。他不以自己的挫折為懷,也不懼怕環境的惡劣,仍然執著地走自己的路。四句中,飽和著作者對祁樂品格的贊美。
最后,作者才逐漸轉寫送行,先用“少華與首陽,隔河勢爭雄”二句過渡,從長安附近的少華山想到祁樂家鄉河東郡的首陽山,隱以雄偉的高山來襯托祁樂形象的高大和性格的威武不屈,同時也含送別之意。然后,作者才寫送別的環境和地點:夜晚,新月自東面的黃河上升起,清冷的光輝灑滿關中,也灑滿長安,為送別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愁。他們在灞亭臨別之際,痛飲高歌,完全是一派樂觀豪放的氣概。作者將送別的地點安排在“灞亭”,也含有深意。據《史記·李將軍列傳》:李廣與匈奴戰,失利,“當斬,贖為庶人。頃之,家居數歲。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此處隱以能征善戰而卻受屈于灞陵醉尉的李廣比祁樂,其中流露出作者對英雄無路的憤懣之情。盡管如此,他們仍是“高歌披心胸”。直到最后告別時,詩人才說:“君到故山時,為吾謝老翁。”點出別離之意。但就是在這兩句中,詩人也沒有半點叮囑祁樂本人的話,只是讓祁樂轉告作者對祁樂父親的問候。詩人讓祁樂轉告對“老翁”的問候,既是對長輩的尊敬,也是對祁樂的尊重,顯得情真意摯,表現出深切豪爽的友情。
這首詩,作者從祁樂的氣度、遭遇、才能和性格,一路層層寫來,結構上跌宕起伏,筆致搖曳多姿。中間暗中過渡,逐漸寫到最后的送別,也是鋪墊、烘托,富于曲折變化,充分體現出作者的藝術匠心。全詩一韻到底,讀來音韻鏗鏘,與全詩的豪邁氣勢相一致,表現出內容和形式的和諧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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