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哲理散文
在平平淡淡的學習、工作、生活中,大家都看過一些經典的散文吧?散文是一種常見的文學體裁,取材廣泛,藝術表現形式豐富多樣。你知道寫散文的精髓是什么嗎?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郭沫若哲理散文,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路畔的薔薇
清晨往松林里去散步。我在林蔭路畔發見了一束被人遣棄了的薔薇。薔薇的花色還是鮮艷的,一朵紫紅,一朵嫩紅,一朵是病黃的象牙色中帶著幾分血暈。
我把薔薇拾在手里了。
青翠的葉上已經凝集著細密的露珠,這顯然是昨夜被人遣棄了的。
這是可憐的少女受了薄幸的男子的欺紿?還是不幸的青年受了瘋狂的婦人的玩弄呢?昨晚上甜蜜的私語,今朝的冷清的露珠……
我把薔薇拿到家里來了,我想找個花瓶來供養它。
花瓶我沒有,我在一只墻角上尋著了一個斷了頸子的盛酒的土瓶。
─—薔薇喲,我雖然不能供養你以春酒,但我要供養你以清潔的流泉,清潔的素心。你在這破土瓶中雖然不免要凄凄寂寂地飄零,但比遣棄在路旁被人踐踏了的好吧?
芭蕉花
這是我五六歲時的事情了。我現在想起了我的母親,突然記起了這段故事。
我的母親六十六年前是生在貴州省黃平州的。我的外祖父杜琢章公是當時黃平州的州官。到任不久,便遇到苗民起事,致使城池失守,外祖父手刃了四歲的四姨,在公堂上自盡了。外祖母和七歲的三姨跳進州署的池子里殉了節,所用的男工女婢也大都殉難了。我們的母親那時才滿一歲,劉奶媽把我們的母親背著已經跳進了池子,但又逃了出來。在途中遇著過兩次匪難,第一次被劫去了金銀首飾,第二次被劫去了身上的衣服。忠義的劉奶媽在農人家里討了些稻草來遮身,仍然背著母親逃難。逃到后來遇著赴援的官軍才得了解救。最初流到貴州省城,其次又流到云南省城,倚人廬下,受了種種的虐,但是忠義的劉奶媽始終是保護著我們的母親。直到母親滿了四歲,大舅赴黃平收尸,便道往云南,才把母親和劉奶媽帶回了四川。
母親在幼年時分是遭受過這樣不幸的人。
母親在十五歲的時候到了我們家里來,我們現存的兄弟姊妹共有八人,聽說還死了一兄三姐。那時候我們的家道寒微,一切炊洗灑掃要和妯娌分擔,母親又多子息,更受了不少的累贅。
白日里家務奔忙,到晚來背著弟弟在菜油燈下洗尿布的光景,我在小時還親眼見過,我至今也還記得。
母親因為這樣過于勞苦的原故,身子是異常衰弱的,每年交秋的時候總要暈倒一回,在舊時稱為“暈病”,但在現在想來,這怕是在產褥中,因為攝養不良的關系所生出的子宮病吧。
暈病發了的時候,母親倒睡在床上,終日只是呻吟嘔吐,飯不消說是不能吃的,有時候連茶也幾乎不能進口。像這樣要經過兩個禮拜的光景,又才漸漸回復起來,完全是害了一場大病一樣。芭蕉花的故事是和這暈病關連著的。
在我們四川的鄉下,相傳這芭蕉花是治暈病的良藥。母親發了病時,我們便要四處托人去購買芭蕉花。但這芭蕉花是不容易購買的。因為芭蕉在我們四川很不容易開花,開了花時鄉里人都視為祥瑞,不肯輕易摘賣。好容易買得了一朵芭蕉花了,在我們小的時候,要管兩只肥雞的價錢呢。
芭蕉花買來了,但是花瓣是沒有用的,可用的只是瓣里的蕉子。蕉子在已經形成了果實的時候也是沒有用的,中用的只是蕉子幾乎還是雌蕊的階段。一朵花上實在是采不出許多的這樣的蕉子來。
這樣的蕉子是一點也不好吃的,我們吃過香蕉的人,如以為吃那蕉子怕會和吃香蕉一樣,那是大錯而特錯了。有一回母親吃蕉子的時候,在床邊上挾過一箸給我,簡直是澀得不能入口。芭蕉花的故事便是和我母親的暈病關連著的。
我們四川人大約是外省人居多,在張獻忠剿了四川以后─—四川人有句話說:“張獻忠剿四川,殺得雞犬不留”─—在清初時期好像有過一個很大的移民運動。外省籍的四川人各有各的會館,便是極小的鄉鎮也都是有的。
我們的祖宗原是福建的人,在汀州府的寧化縣,聽說還有我們的同族住在那里。我們的祖宗正是在清初時分入了四川的,卜居在峨眉山下一個小小的村里。我們福建人的會館是天后宮,供的是一位女神叫做“天后圣母”。這天后宮在我們村里也有一座。
那是我五六歲時候的事了。我們的母親又發了暈病。我同我的二哥,他比我要大四歲,同到天后宮去。那天后宮離我們家里不過半里路光景,里面有一座散館,是福建人子弟讀書的地方。我們去的時候散館已經放了假,大概是中秋前后了。我們隔著窗看見散館園內的一簇芭蕉,其中有一株剛好開著一朵大黃花,就像尖瓣的蓮花一樣。我們是歡喜極了。那時候我們家里正在找芭蕉花,但在四處都找不出。我們商量著便翻過窗去摘取那朵芭蕉花。窗子也不過三四尺高的光景,但我那時還不能翻過,是我二哥擎我過去的。我們兩人好容易把花苞摘了下來,二哥怕人看見,把來藏在衣袂下同路回去。回到家里了,二哥叫我把花苞拿去獻給母親。我捧著跑到母親的床前,母親問我是從甚么地方拿來的,我便直說是在天后宮掏來的。我母親聽了便大大地生氣,她立地叫我們跪在床前,只是連連嘆氣地說:“啊,娘生下了你們這樣不爭氣的孩子,為娘的倒不如病死的'好了!”我們都哭了,但我也下知為甚么事情要哭。不一會父親曉得了,他又把我們拉去跪在大堂上的祖宗面前打了我們一陣。我挨掌心是這一回才開始的,我至今也還記得。
我們一面挨打,一面傷心。但我不知道為甚么該討我父親、母親的氣。母親病了要吃芭蕉花。在別處園子里掏了一朵回來,為甚么就犯了這樣大的過錯呢?
芭蕉花沒有用,抱去奉還了天后圣母,大約是在圣母的神座前干掉了吧?
這樣的一段故事,我現在一想到母親,無端地便涌上了心來。我現在離家已十二三年,值此新秋,又是風雨飄搖的深夜,天涯羈客不勝落寞的情懷,思念著母親,我一陣陣鼻酸眼脹。
啊,母親,我慈愛的母親喲!你兒子已經到了中年,在海外已自娶妻生子了。幼年時摘取芭蕉花的故事,為甚么使我父親、母親那樣的傷心,我現在是早已知道了。但是,我正因為知道了,竟失掉了我摘取色蕉花的自信和勇氣。這難道是進步嗎?
石榴
五月過了,太陽增加了它的威力,樹木都把各自的傘蓋伸張了起來。不想再爭妍斗艷的時候,有少數的樹木卻在這時開起了花來。石榴樹便是這少數樹木中的最可愛的一種。石榴有梅樹的枝干,有楊柳的葉片,奇崛而不枯瘠,清新而不柔媚,這風度實兼備了梅柳之長,而舍去了梅柳之短。
最可愛的是它的花,那對于炎陽的直射毫不避易的深紅的花,單瓣的已夠陸離,雙瓣的更為華麗,那不是夏季的心臟嗎?單那小茄形的骨朵已經就是一種奇跡了。你看,它逐漸翻紅,逐漸從頂端整烈為四瓣,任你用怎樣犀利的剪刀也都剪不出那樣的勻稱,可是誰用紅瑪瑙琢成了那樣多的花瓶兒,而且還精巧地插上了花?
單瓣的花雖沒有雙瓣的豪華,但它卻更有一段妙幻的演藝,紅瑪瑙的花瓶兒由希臘式的安普刺變為中國式的金盅,殷、周時代古味盎然的一種青銅器。博古家所命名的各種銹彩,它都是具備著的。
你以為它真是盛酒的金罍嗎?它會笑你呢。秋天來了,它對于自己的戲法好像忍俊不禁地破口大笑起來,露出一口皓齒,那樣透明光嫩的皓齒你在別的地方還看見過嗎?
我本來就喜歡夏天。夏天是整個宇宙向上的一個階段,在這時使人的身心解脫盡重重得的束縛。因而我更喜歡這夏天的心臟。
有朋友從昆明回來,說昆明石榴特別大,子粒特別豐腴,有酸甜兩種,酸者味更美。禁不住唾津的潛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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