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簡介
賞析通過鑒賞與分析得出理性的認識,既受到藝術作品的形象、內容的制約,又根據自己的思想感情、生活經驗、藝術觀點和藝術興趣對形象加以補充和完善。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韓愈簡介,歡迎大家分享。
詩人簡介
韓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省孟州市)人,漢族,自稱“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昌黎先生”。唐代杰出的文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政治家。
貞元八年(792年),韓愈登進士第,兩任節度推官,累官監察御史。貞元十九年(803年),因論事而被貶陽山,后歷都官員外郎、史館修撰、中書舍人等職。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的行軍司馬,參與討平“淮西之亂”。元和十四年(819年),又因諫迎佛骨一事被貶至潮州。晚年官至吏部侍郎,人稱“韓吏部”。長慶四年(824年),韓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贈禮部尚書,謚號“文”,故稱“韓文公”。元豐元年(1078年),追封昌黎伯,并從祀孔廟。
韓愈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被后人尊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并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后人將其與柳宗元、歐陽修和蘇軾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在舊《廣東通志》中被稱為“廣東古八賢”之一。他提出的“文道合一”、“氣盛言宜”、“務去陳言”、“文從字順”等散文的寫作理論,對后人很有指導意義。著有《韓昌黎集》等。
人物生平
長安十年,未得一官,韓愈在憤懣憂傷的心情中回到河陽,與盧氏相守。鄉居生活誠然清苦,卻給了他思考的時間。這段時間中,他的思想開始真正涉足一些深刻的問題。貞元十一年(796)九月,他去往洛陽官員云集之處,想要看看是否能在那里得到一些機遇。從貞元十一年到貞元十八年,韓愈的仕宦生涯不過是兩入軍幕,在官職上沒有什么大的起色。但他一生學問道德的理論基礎,卻是在此階段打下的。著名的“五原”,《原道》、《原性》、《原毀》、《原人》、《原鬼》及《師說》、《答李翊書》等文章,都是他這段時間的成果。
貞元十七年(801),韓愈再入京選官,得到祠部員外郎陸傪的引薦,授四門博士。四門博士是四門學的學官。這一職務,與韓愈“汲汲于富貴,以救世為事”的理想相去甚遠,但他對工作也極為竭力盡心。當時,韓愈在京師已經有些名聲,學校學生以外,慕名而來,求學問道者也往往有之。他有問必答,凡登門稱弟子者,他一概不回避師徒名分,這又大悖于當時士子恥于求師的風氣,因此招致許多非議。
貞元十九年(803),韓愈的文名愈盛,由此升遷為監察御史。但當年即因上書《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被貶連州陽山。
陽山處嶺南窮荒之地,韓愈在當地關心教育,興辦學校,有許多惠民之政,甚至在他離去時,當地百姓“多以公之姓以名其子”。
貞元二十一年(805),韓愈得到命令,離開陽山,于郴州等待新的任令——即江陵府法曹參軍。這一職務實則屬于職掌猥雜的俗吏,因此韓愈對此憤憤不平,極為不滿。
判司江陵未滿七月,朝中的政局人事都發生著劇烈的變化,韓愈感到有了回歸長安的指望。到元和元年(806),他領到朝中“國子博士”的任命,至元和三年(808),正式擔任此職。元和四年,改官都官員外郎,但他在任上因祠部事務與宦官發生激烈的斗爭,隨后為息事寧人,被改官為河南令。
任河南令不足一年,韓愈在繁劇的政務中堅定地與不法軍人斗爭,興教育,整頓風俗。元和六年(811),韓愈調任職方員外郎。自此時到元和十三年(818),韓愈一直在長安為官,達到他一生仕宦的頂峰。
元和十四年,唐憲宗預備奉迎法門寺佛骨,這是憲宗朝最隆重的一次禮佛活動。歷來堅持反佛的韓愈感覺無法坐視傾城的崇佛狂潮,于是上表切諫,即后世極為有名的《論佛骨表》。言語辛辣,充滿輕蔑嘲諷。這篇上書恰恰是在佛骨已迎入長安,長安士庶的佛事活動達到最高潮之際寫的,文中更有東漢奉佛之后,帝王咸致夭促一類的話,憲宗見書而盛怒,韓愈則因此被貶八千里外的潮州。
被貶時,韓愈已在晚年,且體弱多病,又在荒僻之鄉,境遇極苦。但他在任中勤于王事,忠于職守,去害除弊,安定百姓,興辦學校,培育人才。歷代潮州官員中,在職僅半年的韓愈不過是來去匆匆的一個,但他在潮州人文史上的影響卻是最大的,也是最為潮州百姓愛戴的。
元和十四年(819),韓愈被移袁州,次年十一月,又回到長安任職。長慶四年(824),他因病去世,在長安靖安里私第離開了人世,這一年,他五十七歲。
文學成就
文創作理論上
他認為道(即仁義)是目的和內容,文是手段和形式,強調文以載道,文道合一,以道為主。 提倡學習先秦兩漢古文,并博取兼資莊周、屈原、司馬遷、司馬相如、揚雄諸家作品。 主張學古要在繼承的基礎上創新,堅持“詞必己出”、“陳言務去”。 重視作家的道德修養,提出養氣論,“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答李翊書》)。 提出“不平則鳴”的論點。認為作者對現實的不平情緒是深化作品思想的原因。 在作品風格方面,他強調“奇”,以奇詭為善。 韓愈被列為“唐宋八大家”之首,又將他與杜甫并提,有“杜詩韓文”之稱。
詩歌創作探索
他在詩歌創作上也有新的探索。所謂“以文為詩”,別開生面,用韻險怪,開創了“說理詩派”的詩風。當然,他的詩也存在著過分散文化、議論化的缺點,對后代有不良影響。
熱心的教育家
韓愈還是一位熱心的教育家,他能逆當時的潮流,積極指導后進學習,他“收召后學”、“抗顏而為師”(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特別重視教育和培養年輕作家。 他在《答李翊書》一文中說:“根之茂者,其實遂……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所謂“根”或“氣”,都是指作家的思想修養、人格修養強調作家的道德修養和文學修養,對搞好創作的重要性。現存《昌黎先生集》四十卷、《外集》十卷。
人物評價
裴度:昌黎韓愈,仆知之舊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聞諸儕類云:恃其絕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為戲。
白居易:學術精博,文力雄健,立詞措意,有班(班固)、馬(司馬遷)之風,求之一時,甚不易得。加以性方道直,介然有守,不交勢利,自致名望。可使執簡,列為史官,記事書法,必無所茍。
李翱:翱昔與韓吏部退之為文章盟主 ,同時倫輩,惟柳儀曹宗元(柳宗元)、劉賓客夢得(劉禹錫)耳。
個人作品
韓愈的作品非常豐富,現存詩文700余篇,其中散文近400篇。 其賦、詩、論、說、傳、記、頌、贊、書、序、哀辭、祭文、碑志、狀、表、雜文等各種體裁的作品,均有卓越的成就。門人李漢曾編其遺文為《韓愈集》四十卷,今有《韓昌黎集》傳世。
《韓愈文集》的古本,以南宋魏懷忠《五百家音辨昌黎先生文集》、《外集》為最善;廖瑩中世堂本《昌黎先生集》、《外集》、《遺文》(明徐氏東雅堂翻刻)最為通行。清代顧嗣立、方世舉各有詩集單行注本。今人整理注釋的韓集有馬通伯《韓昌黎文集校注》、錢仲聯《韓昌黎詩系年集釋》、童第德《韓集校銓》等。另外,為韓集作校勘或補注而不列正文者,有宋方崧卿、朱熹,清陳景云、王元啟、沈欽韓、方成和今人徐震。
后世紀念
墓址
韓愈陵園(韓愈墓)位于河南省孟州市城西6公里韓莊村北半嶺坡上。此地北望太行,南臨黃河,是一片丘陵地帶。
1986年11月,韓愈墓公布為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
文獻記載
《舊唐書·卷一百六十·列傳第一百一十》
《新唐書·卷一百七十六·列傳第一百一》
《唐才子傳·卷五》
《書史會要·卷五》
主要影響
文學
韓文
主詞條:古文運動、唐宋八大家
韓愈是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主張繼承先秦兩漢散文傳統,反對專講聲律對仗而忽視內容的駢體文。韓愈文章氣勢雄偉,說理透徹,邏輯性強,被尊為“唐宋八大家”之首。時人有“韓文”之譽。杜牧把韓文與杜詩并列,稱為“杜詩韓筆”;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韓柳倡導的古文運動,開辟了唐以來古文的發展道路。韓詩力求新奇,重氣勢,有獨創之功。韓愈以文為詩,把新的古文語言、章法、技巧引入詩壇,增強了詩的表達功能,擴大了詩的領域,糾正了大歷(766年-780年)以來的平庸詩風。在封建思想道德方面,他也有獨到的建樹,大力提倡儒學,以繼承儒學道統自居,開宋明理學之先聲。
韓愈文章的特點之一是“發言真率,無所畏避”,或“鯁言無所忌”,也就是敢于講話,而且敢講真話。這個特點是和他積極的政治態度分不開的。他的幾篇奏疏都是敢于揭發事實,敢說“群臣之所未言”的話。《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和《論淮西事宜狀》都有這個特點。當然,最有代表性的文章還是《論佛骨表》。其中所講的就是“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的話。在封建社會中,敢于說出別人該說而不說的話,這是了不起的膽識。正因此,韓愈這類文章也就有內容、有深度、有力量。再加上韓愈的語言藝術不同凡響,便成為氣勢磅礴的好文章。
韓愈文章之“發言真率,無所畏避”,不僅表現于他在君主面前敢說真話,而且還表現于他不顧儒家的傳統觀念,敢講違背舊說的話,甚至說了同自己別的文章互相矛盾的話。例如《讀墨子》一文曾說“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這樣的言論顯然同他尊崇孔孟之道有所牴牾。對于這樣的言論,前人指為“刺謬”,其實這正是韓愈雖然尊儒卻不墨守的表現。
韓愈文章之“發言真率,無所畏避”,還不僅敢于不顧儒家的傳統觀念,有時也敢于突破社會上的流俗之見。例如他寫《諱辯》一文,是專為李賀不得應舉而發表的意見。李賀之父名晉肅,“晉”與“進”同音,為了避諱,李賀便不得舉進士。對于這樣的世俗之見,韓愈是不以為然的。于是他便“考之于經,質之于律,稽之以國家之典”,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寫成了極有說服力的一篇《諱辯》。
韓愈的《師說》也是一篇不同流俗的文章。柳宗元在《答韋中立書》中曾經說過:“今之世不聞有師,…獨韓愈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愈以是得狂名。”又《報嚴厚與書》說:“仆才能勇敢不如韓退之,故不為人師。”由此可知,在那個時代,不顧流俗,不怕笑侮,抗顏而為師,是要有些勇氣的;能夠寫出《師說》這樣的文章,也是相當大膽的。
韓愈文章的再一個特點是不僅真率大膽,而且慷慨激昂,憂憤甚廣。從韓愈的全部文章看,凡是論及人材,便往往憤激不平,別具風概。例如《雜說》對于人材不為世用所發的不平之論,《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也是宣傳選拔人材的一篇宏論。所謂“相為天子得人于朝廷,將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求內外無治,不可得也”云云,這正是韓愈對于國家用人的殷切希望。《送董邵南序》更是一篇悲歌慷慨的文章。韓愈自己是屢試而不得志于有司的,所以對于文中的董邵南“不得志于有司”,便感同身受,無限嘆惋。悲歌慷慨,發自肺腑。
韓愈還有一篇類似俳諧而實質是抒發才高見屈、憂憤甚廣的文章《進學解》。歷來的論者都說此文源于東方朔的《答客難》和揚雄的《解嘲》,《新唐書》本傳也說他“既才高數黜,官又下遷,乃作《進學解》以自喻。”其實這篇文章的意義要比“自喻”廣闊得多。其中有“自喻”,卻不僅是“自喻”,主要還是宣傳選拔人材的觀點。
韓愈文章的另一特點,是不但真率、大膽、慷慨激昂,而且還寫得自然隨便、如話家常。這類文章和他的《原道》《原性》諸篇的面貌不同,不是坐而論道,而是促膝談心,無所拘束,生動活潑。《與崔群書》《與孟東野書》《答崔立之書》《題李生壁》等,都屬這類作品。例如《與崔群書》先說自己對崔群為人的認識,中發賢者不遇之嘆,后講自己困窮之狀,是一篇感慨很深的雜文。
在韓愈看來,崔群是他平生交往之中一個沒有缺點的朋友。但是,對于這樣的朋友也有人懷疑。于是韓愈十分感嘆,他說:“自古賢者少而不肖者多,自省事以來,又見賢者恒不遇,不賢者比肩青紫;賢者恒無以自存,不賢者志滿氣得;賢者雖得卑位,則旋而死;不賢者或至眉壽。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無乃所好惡與人異心哉?又不知無乃都不省記、任其死生壽夭邪?未可知也。”由崔群之賢,說到賢者不遇,而不賢者反而得勢。這樣的文章很像司馬遷的《伯夷列傳》。劉大櫆說:“公與崔最相知,故有此家常本色之言,中間感賢士之不遇,尤為郁勃淋漓。”“感士不遇”本是歷代文章的一個傳統題目,韓愈這段文章是比“感士不遇”之文涉及者更為深廣的。
韓愈為文的又一特點是突破傳統寫法。例如墓志銘這一文體,在韓愈筆下,便頗有新的特征,形式多樣,甚至“一人一樣”。與墓志近似的文體,還有哀祭之文。這類文字韓愈也有獨創,不同尋常。例如《祭河南張員外文》,茅坤就評為“奇崛”,姚范以為“他人無此”,劉大櫆也說:“祭文退之獨擅。”至于《祭十二郎文》,曾國藩雖然認為這類文章“究以用韻為宜”,但他又說:“韓公如神龍萬變,無所不可。”意指韓愈祭文創作的變化不測。
韓愈文章之別開生面者,還有送序一類。在唐代,送序之文是常見的文體,前輩作者如王勃、陳子昂、李白、任華,所為送序,都很出色。但從多數文章的寫法看,大抵不出一種格式。先敘離情,后綴風景,情致物態,尚似六朝。林紓所謂“狃于六朝積習”者,即指此類。但到韓愈筆下,送序之文就多種多樣了。韓愈有的送序之文幾乎通篇議論。這是一個突出的特點。林紓曾說:“韓昌黎集中無史論,舍《原道》外,議論之文,多歸入贈序與書中。”例如《送水陸運使韓侍御歸所治序》,曾國藩就看作“條議時事之文”。
韓愈的幾篇“游戲”之文,也是新體。同前代的俳諧文字比較,是有新的特點的。例如《毛穎傳》就被認為是一篇奇文,柳宗元在《答楊誨之書》中說:“足下所持韓生《毛穎傳》來,仆甚奇其書,恐世人非之,今作數百言,知前圣不必罪俳也。”但裴度在《寄李翱書》中,把韓愈的俳諧文字看作“以文為戲”,是很不贊成的。現在看來,時人“罪俳”,大概不止一個裴度。像柳宗元那樣肯定《毛穎傳》這類作品者恐是不多的。柳宗元“甚奇其書”,不是無緣無故。因為,自從六朝以來,俳諧之文如張敏的《頭責子羽文》、沈約的《修竹彈甘蕉文》等,雖有寓意,并不深遠。而《毛穎傳》雖說所寫不過一篇“兔傳”,實際則寫一個多才多能而終被廢棄之人。文章寫到最后,韓愈對毛穎之“以老見疏”無限同情。這里又一次流露了韓愈痛惜人材不盡其用的一貫的思想。這樣的俳諧之文,前所未有。
韓愈行文之超越前輩者,除了上述文體的獨創之外,還有吐辭造語之精工,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關于這一方面,前人和今人已經多所稱道。例如《進學解》一篇之中就有“業精于勤”“刮垢磨光”“貪多務得”“含英咀華”“佶屈聱牙”“同工異曲”“動輒得咎”“俱收并蓄”“投閑置散”等,都已傳為流行的成語;還有一些成語如“提要鉤玄”“焚膏繼晷”“閎中肆外”“啼饑號寒”等,也是從這一篇的語句中凝縮而來的。
自古以來,一篇文章之中能夠選出如此大量的歷代流傳的成語,此文之外,恐不多見。韓愈文章之所以傳誦不絕,之所以為一代所師法,歷代之典范,其造語之精工,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這樣的辭章造詣,在他前后,很少有人企及。
韓詩
韓愈的文學成就,主要在文,但其詩亦有特色,為一代大家,對后代有較大的影響。韓愈多長篇古詩,其中不乏揭露現實矛盾、表現個人失意的佳作,如《歸彭城》《齪齪》《縣齋有懷》等,大都寫得平實順暢。他也有寫得清新、富于神韻、近似盛唐人的詩,如《晚雨》《盆池五首》,尤其是《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二首·其一》。但韓愈最具獨創性和代表性的作品,則是那些以雄大氣勢見長和怪奇意象著稱的詩作。他“少小尚奇偉”(《縣齋有懷》)、“搜奇日有富”(《答張徹》),天生一種雄強豪放的資質,性格中充溢著對新鮮奇異、雄奇壯美之事之景之情的追求沖動,而他一再提倡的“養氣”說,更使他在提高自我修養的同時增添了一股敢作敢為、睥睨萬物的氣概,發而為詩,便是氣豪勢猛,聲宏調激,宛如江河破堤,一瀉千里。
韓愈一生用世心甚切,是非觀念極強,性格木訥剛直,昂然不肯少屈,這一方面使他在步入官場后的一次次政治旋渦中屢受打擊,另一方面也導致其審美情趣不可能淡泊平和,而呈現出一種怨憤郁躁、情激調變的怪奇特征。韓愈詩風向怪奇一路發展,大致始于貞元中后期,至元和中期已經定型。貞元、元和之際的陽山之貶,一方面是巨大的政治壓力極大地加劇了韓愈的心理沖突,另一方面將荒僻險怪的南國景觀推到詩人面前,二者交相作用,乃是造成韓愈詩風大變的重要條件。他在這一時期寫的《宿龍宮灘》《郴口又贈二首》《龍移》《岳陽樓別竇司直》《八月十五夜贈張功曹》《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等詩中,使用最多的是那些激蕩、驚怖、幽險、兇怪的詞語,諸如“激電”“驚雷”“怒濤”、“大波”以及出沒的“蛟龍”、悲號的“猩鼯”、森然可怖的“妖怪” “鬼物”,都輻湊筆端,構成了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意象。
在詩歌表現手法上,韓愈也作了大膽的探索和創新,用寫賦的方法作詩,鋪張羅列,濃彩涂抹,窮形盡相,力盡而后止。《南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全詩102韻,長達一千多字,連用七聯疊字句和51個帶“或”字的詩句,鋪寫終南山的高峻,四時景象的變幻。令人讀來,雖覺十分詳盡,卻又頗為煩瑣。再如那首著名的《陸渾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韻》,極寫一場山火的強猛酷烈。這是一種超乎常情的創造,惟其超常,所以生新,惟其生新,所以怪奇。怪怪奇奇,戛戛獨造,乃是韓愈在詩歌藝術上的主要追求目標。
但韓愈為詩的新的特點,還不是表現于這類作品,而在于他那“以文為詩”的一些篇什。如《山石》《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對于這樣的作品,前人多所評論,方東樹認為前篇乃“古文手筆”,后篇亦“古文筆法”。這樣的“手筆”和“筆法”,和初唐、盛唐的前輩詩人相比,顯然有不同者。因此,葉燮認為“韓愈為唐詩之一大變”。所謂“大變”,正是韓愈之詩新的特點。
思想
韓愈一生,積極求官,努力為文。據他自己說,求官不僅是為衣食,也是為了行道,為文也不僅是好古人之辭,而是為了明道。韓愈為人所行之道,及其為文所明之道,都可從他一生實踐得到證明。概括起來,有如下幾個方面:
1.
韓愈的“道”,是主張“憂天下”而不贊成“獨善自養”的,也即是主張“兼濟天下”而不贊成“獨善其身”。可以看出,他雖然繼承了儒家“兼濟”的思想,卻又有所不同。對于這一點人們一向很少注意,其實應該著重指出。這在當時是相當積極的一種政治態度。其《上宰相書》至于再三,固然是為了做官,但他做官確有行道的目的。為了行道,韓愈還曾希望做個諫官。他在《齪齪》詩中說:“愿辱太守薦,得充諫諍官。”做個諫官,這是唐宋兩代一些憂國憂民的庶族地主階級文人的一個共同愿望。因為諫官的地位雖不高,卻有言事進諫的機會。韓愈寫《爭臣論》一文,就曾以言責批評諫議大夫陽城。當他自己一旦做了御史,有了言責,便立即上書言事。《御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是一篇體現韓愈行道的重要文章。
2.
韓愈之道也是主張國家統一、反對藩鎮割據的。他反對藩鎮割據,還不僅因為自幼身經藩鎮割據所造成的生活困苦,主要還是因為他看到了藩鎮割據給國家造成的危害。韓愈反對藩鎮割據的言行是明顯的,最突出的表現是他積極主張討伐淮蔡,并且親自參加了這次戰役,淮蔡平定之后,韓愈還奉命寫了《平淮西碑》,此碑行文鮮明地表達了主張國家統一、反對藩鎮割據。韓愈反對藩鎮割據,維護國家統一的又一突出表現,是他冒險奉命宣撫王廷湊一事(見“人物生平-出使鎮州”部分)。在當時,反對藩鎮割據是個重要的政治態度,也是韓愈行道的一個重要內容。
3.
韓愈的道又是關心社會現實、反對佛老的。在唐代,反對佛教雖不始于韓愈,但兼辟佛老,則以韓愈為最。一篇《原道》竟然提出“不塞不流,不止不行”,還要“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這是十分激烈的主張。當然,韓愈更激烈的言論還是《論佛骨表》。他在表中首先歷數自古帝王長壽者不曾奉佛,而奉佛者大都短命。這話和唐初傅奕所言者似乎相同;但因議論的時間不同,對象不同,韓愈的言論就有更強的針對性,也冒更大的風險。這時正當淮蔡初平,憲宗自以為太平天子,幻想福田長壽,而韓愈竟說奉佛短祚,這等于冒“天子”之大不韙,在當時真是敢發狂言。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的情況下,而能獨立不懼,是很難能的。
4.
韓愈之道又是主張重視人材、選拔人材的。重視人材,這是韓愈為人行道的另一個突出的特點。終其一生,始終注意培養人材、推薦人材。《新唐書》本傳說他“成就后進士,往往知名。經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韓愈不但自己培養人材,也向別人推薦人材。《行難》一文反復說明選拔人材的重要;《與祠部陸員外書》曾向陸傪推薦侯喜、侯云長、劉述古、韋群玉、沈杞、張苰、尉遲汾、李紳、張后余、李翊等。韓愈認為,為國家選拔人材,乃是一種“深思長慮”,是“為國家樹根本之道”。在唐代,選拔人材也是庶族地主階級文人的一個共同愿望。韓愈培養人材、重視人材的觀點是很有代表性的。在隋唐以前,在貴族世襲的制度之下,庶族地主子弟很少參與政治的機會。韓愈當時重視人材的言論具有新的時代特征。重視人材,這是韓愈行道的又一個重要內容。
史學
唐人稱韓愈有史家的筆力,他撰有《順宗實錄》5卷,是韓愈在韋處厚所撰3卷《順宗實錄》基礎上改寫而成,他“削去常事,著其系于政者,比之舊錄,十益六七,忠良好佼,莫不備書,茍關于時,無所不錄。” 從實錄可看出他對宮市之斥責,對鹽鐵使進奉的批判,對京兆尹李實罪行的揭露等等,說明表狀所言,符合實情。
《順宗實錄》送呈以后,受到不少人激烈反對,原因是“韓愈撰《順宗實錄》,說禁中事頗切直,內官惡之,二人上前屢言不實。” 于是“累朝有詔改修”。唐文宗令路隋等重新改寫,幾經曲折,終于遵照旨意,將實錄中所書德宗、順宗朝禁中事“詳正刊去”。
歷史評價
唐至五代
裴度:“昌黎韓愈,仆知之舊矣,其人信美材也。近或聞諸儕類云:恃其絕足,往往奔放,不以文立制,而以文為戲。”
白居易:“學術精博,文力雄健,立詞措意,有班(班固)、馬(司馬遷)之風,求之一時,甚不易得。加以性方道直,介然有守,不交勢利,自致名望。可使執簡,列為史官,記事書法,必無所茍。”
劉禹錫:“高山無窮,太華削成。人文無窮,夫子挺生。典訓為徒,百家抗行。當時勍者,皆出其下。古人中求,為敵蓋寡。貞元之中,帝鼓薰琴。奕奕金馬,文章如林。君自幽谷,升於高岑。鸞鳳一鳴,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視寰海。權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馀年,聲名塞天。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價,輦金如山。權豪來侮,人虎我鼠。然諾洞開,人金我土。親親尚舊,宜其壽考。天人之學,可與論道。二者不至,至者其誰。豈天與人,好惡背馳。昔遇夫子,聰明勇奮。常操利刃,開我混沌。子長在筆,予長在論。持矛舉楯,卒不能困。時惟子厚,竄言其間。贊詞愉愉,固非顏顏。磅礴上下,羲農以還。會於有極,服之無言。”
李翱:“翱昔與韓吏部退之為文章盟主,同時倫輩,惟柳儀曹宗元(柳宗元)、劉賓客夢得(劉禹錫)耳。”
皇甫湜:“先生之武,襲蹈圣矩。基於其身,克後其所。居歸丘軻,危解禍羅。具兮素兮,有靦何多。靡引而忘,天吝其施。垂升乃頹,群心孔哀。厥聲赫赫,滿華遍貊。年千世百,新在竹帛。我銘在碑,展我哀思。”
趙德:“昌黎公,圣人之徒歟,其文高出,與古之遺文不相上下。所履之道,則堯、舜、禹、湯、文(周文王)、武(周武王)、周(周公)、孔(孔子)、孟軻、揚雄所授受服行之實也。固已不雜其傳,由佛及聃(老子)、莊(莊子)、楊之言,不得干其思,入其文也。以是光于今,大于后,金石焦鑠,斯文燦然。德行道學文庶幾乎古。”
裴敬:“以文稱者,若陳拾遺(陳子昂)、蘇司業(蘇源明)、元容州(元結)、蕭蘇曹、韓吏部之類。”
司空圖:“愚嘗覽韓吏部歌詩累百首,其驅駕氣勢,若掀雷抉電,奔騰于大地之間,物狀奇變,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
劉昫、趙瑩等:
韓、李(李翱)二文公,于陵遲之末,遑遑仁義;有志于持世范,欲以人文化成,而道未果也。至若抑楊、墨,排釋、老,雖于道未弘,亦端士之用心也。
天地經綸,無出斯文。愈、翱揮翰,語切典墳。
兩宋
宋祁:
大歷、正元間,美才輩出,擩嚌道真,涵泳圣涯,于是韓愈倡之,柳宗元、李翱、皇甫湜等和之,排逐百家,法度森嚴,抵轢晉、魏,上軋漢、周,唐之文完然為一王法,此其極也。
唐興,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綱,文弊質窮,崿俚混并。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討究儒術,以興典憲,薰醲涵浸,殆百余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至貞元、元和間,愈遂以《六經》之文為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樸,刬偽以真。然愈之才,自視司馬遷、揚雄,至班固以下不論也。當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陳言,橫騖別驅,汪洋大肆,要之無牴牾圣人者。其道蓋自比孟軻,以荀況、揚雄為未淳,寧不信然?至進諫陳謀,排難恤孤,矯拂媮末,皇皇于仁義,可謂篤道君子矣。自晉汔隋,老佛顯行,圣道不斷如帶。諸儒倚天下正議,助為怪神。愈獨喟然引圣,爭四海之惑,雖蒙訕笑,跲而復奮,始若未之信,卒大顯于時。昔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余歲,撥衰反正,功與齊而力倍之,所以過況、雄為不少矣。自愈沒,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柳柳州為文,或取前人陳語用之,不及韓吏部卓然不丐于古,而一出諸己。
歐陽修:“退之筆力,無施不可,而嘗以詩為文章末事,……然其資談笑,助諧謔,敘人情,狀物態,一寓于詩,而曲盡其妙。……余嘗與圣俞(梅堯臣)論此,以謂譬如善馭良馬者,通衢廣陌,縱橫馳逐,惟意所之。至于水曲蟻封,疾徐中節,而不少蹉跌,乃天下之至工也。”
韓琦:“韓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為相,而竟不用,談者至今眥為謗。”
蘇洵:“韓子之文如長江大河,渾浩流轉,魚黿蛟龍,萬怪遑惑,而抑絕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見其淵然之光,蒼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視。”
沈括:“退之詩,押韻之文耳,雖健美富贍,然終不是詩。”
韓愈題跋版畫像
呂惠卿:“吾謂詩人亦未有如退之者。”
蘇軾:
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并起。……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于正,蓋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此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
子美(杜甫)之詩,退之之文,魯公(顏真卿)之書,皆集大成者也。
唐之古文,自韓愈始。
柳子厚詩,在陶淵明下,韋蘇州上;退之豪放奇險則過之,而溫麗靖深不及也。
蘇轍:
昔者漢之賈誼,談論俊美,止于諸侯相,而陳平之屬,實為三公;唐之韓愈,詞氣磊落,終于京兆尹,而裴度之倫,實在相府。夫陳平、裴度未免謂之不文,而韓愈、賈生亦常悲于不遇。
唐人詩當推韓、杜,韓詩豪,杜詩雄,然杜之雄亦可以兼韓之豪也。
黃庭堅:“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后人讀書少,故謂韓、杜自作此語耳。”
秦觀:“鉤莊(莊子)、列(列子)之微,挾蘇(蘇秦)、張(張儀)之辯,摭遷(司馬遷)、固(班固)之實,獵屈(屈原)、宋(宋玉)之英,本之以《詩》《書》,折之以孔氏,此成體之文,如韓愈之所作是也。蓋前之作者多矣,而莫有備于愈;后之作者亦多矣,而無以加于愈,故曰:總而論之,未有如韓愈者也。”
陳師道:
退之于詩,本無解處,以才高而好爾。
黃詩、韓文,有意故有工,左、杜則無工矣。
王讜:“元和已后,文筆學奇于韓愈,學澀于樊宗師。”
蔡啟:“退之詩豪健雄放,自成一家,世特恨其深婉不足。”
惠洪:“予嘗熟味退之詩,真出自然,其用事深密,高出老杜之上。”
葛立方:“裴度平淮西,絕世之功也。韓愈《平淮西碑》,絕世之文也。非度之功不足以當愈之文,非愈之文不足以發度之功。”
張戒:“韓退之詩,愛憎相半。愛者以為雖杜子美亦不及,不愛者以為退之于詩本無所得。……退之詩大抵才氣有余,故能擒能縱,顛倒崛奇,無施不可。放之則如長江大河,瀾翻洶涌,滾滾不窮;收之則藏形匿影,乍出乍沒,姿態橫生,變怪百出;可喜可愕,可畏可服也。……詩文字畫,大抵從胸臆中出。……退之文章侍從,故其詩文有廊廟氣。退之詩正可與太白為故,然二豪不并立,當屈退之第三。”
胡仔:“韓退之詩,山立霆碎,自成一法,然臂之樊候冠佩,微露粗疏。”
劉珙:“此五君子(諸葛亮、杜甫、顏真卿、韓愈、范仲淹),其所遭不同,所立亦異,然其心則皆所謂光明正大,踈暢洞達,磊磊落落而不可揜者也,其見于功業文章,下至字畫之微,蓋可以望之而得其為人。”
羅大經:“韓、柳文多相似,……韓如美玉,柳如精金;韓如靜女,柳如名姝;韓如德驥,柳如天馬。歐似韓,蘇似柳。歐公在漢東,于破筐中得韓文數冊,讀之始悟作文法。東坡雖遷海外,亦惟以陶、柳二集自隨。各有所悟入,各有所酷嗜也。”
敖陶孫:“韓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韓信獨能。”
趙秉文:“韓愈又以古文之渾浩溢而為詩,然后古今之變盡矣。”
劉黻:“斯文久矣嘆荊榛,一疏披忠徹紫宸。不忍中原淪左袵,甘尋南土作累臣。鄒軻以后功何遜,魯道于今脈尚新。宇宙欲昏星斗落,空山韓木亦悲春。”
陳普:“楊墨蛇龍本一區,大顛便是惡溪魚。退之也是無操守,一貶便陳封禪書。”
徐鈞:“排斥異端尊孔孟,推原人性勝荀楊。平生膽氣尤奇偉,何止文章日月光。”
元明清
陶宗儀:“通六經百家學,作文章與孟軻揚雄相表里。”
辛文房:“公英偉間生,才名冠世,繼道德之統,明列圣之心。獨濟狂瀾,詞彩燦爛,齊、梁綺艷,毫發都捐。有冠冕佩玉之氣,宮商金石之音,為一代文宗,使頹綱復振,豈易言也哉固無辭足以贊述云。至若歌詩累百篇,而驅駕氣勢,若掀雷走電,撐決于天地之垠,詞鋒學浪,先有定價也。”
王祎:“考之唐宋,論文章則韓文公、歐陽文忠公(歐陽修),論政事則陸宣公(陸贄)、范文正公(范仲淹)而已。”
高棅:“今觀昌黎之博大而文,鼓吹六經,搜羅百氏,其詩聘駕氣勢,嶄絕崛強,若掀雷決電,千夫萬騎,橫騖別驅,汪洋大肆,而莫能止者。”
羅貫中:“韓愈佛骨一表,忠諒有余,功齊孟子而力倍。然終不能移憲宗之惑者,蓋不探其本,而直以事佛得禍為言也。豈不惜哉。”
孫承恩:“道喪文衰,子克振起。排斥老佛,發揮洙泗。并包百家,源委六經。北斗泰山,百世爾承。”
薛應旗:“陸贄、韓愈不久于朝,唐之所以雜夷也。”
王世貞:“韓公于碑志之類最為雄奇,有氣力,亦甚古,而間有未脫蹊徑者,在欲求勝古而不能勝之,舍而就巳而未盡舍耳。奏疏爽切動人,然論事不及晁(晁錯)、賈(賈誼),談理不及衡(張衡)、向(劉向)。與人書最佳,多得子長(司馬遷)遺意,而至于有所干請于人,則詞漫而氣亦屈。記序或濃或淡,在意合與不合之際,終亦不落節也。第所謂原者,僅一《原道》,而所謂辨者,僅一《諱辨》,其巳不作可也。蓋公于六經之學甚淺,而于佛氏之書更鹵莾,以故有所著釋,不能皆迎刃也。而他彈射,亦不能多中的,謂之文士,則西京而下故當以牛耳歸之。”
許學夷:
唐人之詩,皆由于悟入,得于造詣。若退之五七言古,雖奇險豪縱,快心露骨,實自才力強大得之,固不假悟入,亦不假造詣也。然詳而論之,五言最工,而七言稍遜。
退之五七言古,字句奇險,皆有所本,然引用妥帖,殊無扭捏牽率之態。
胡震亨:“韓公挺負詩力,所少韻致,出處既掉運不靈,更以儲才獨富,故犯惡韻斗奇,不加棟擇,遂致叢雜難觀,得妙筆汰用,瑰寶自出。第以為類押韻之文者過。”
鐘惺:“唐文奇碎,而退之舂融,志在挽回。唐詩淹雅,而退之艱奧,意專出脫。詩文出一手,彼此猶不相襲,真持世特識也。至其樂府,諷刺寄托,深婉忠厚,真正風雅。”
李士淳在《重修松江書院序》中云:“自唐以前,聲教罕通,文物未著,山川靈異之氣,半堙沒于荊榛瘴霧山嵐海市之中。自韓昌黎出守吾潮,命天水進士趙德為之師,而士始知學,人爭向化,風氣漸開,山川之色,亦遂燦然一新……開辟全潮之山川者,昌黎韓公。”
王夫之:“穆宗在位四年耳,以君子,則裴度也、李紳也、韓愈也。”
葉燮:
韓愈為唐詩之一大變。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為鼻祖。宋之蘇、梅、歐、蘇、王、黃,皆愈為之發其端,可謂極盛。
舉韓愈之一篇一句,無處不可見其骨相棱嶒,俯視一切,進則不能容于朝,退又不肯獨善于野,疾惡甚嚴,愛才若渴,此韓愈之面目也。
杜甫之詩,獨冠今古。此外上下千余年,作者代有,惟韓愈、蘇軾,其才力能與甫抗衡,鼎立為三。韓詩無一字猶人,如太華削成,不可攀躋。若俗儒論之,摘其杜撰,十且五六,輒搖唇鼓舌矣。
錢良擇:“唐自李杜崛起,盡翻六朝窠臼,文章能事已盡,無可變化矣。昌黎生其后,乃盡廢前人之法,而創為奇辟拙拗之語,遂開千古未有之面目。”
沈德潛:
昌黎豪杰自命,欲以學問才力跨越李、杜之上,然恢張處多,變化處少,力有涂而巧不足也。獨四言大篇,如《元和圣德》《平淮西碑》之類,義山所謂句奇語重、點竄涂改者,雖司馬長卿亦當斂手。
善使才者當留其不盡,昌黎詩不免好盡。要之,意歸于正,規模宏闊,骨格整頓,原本雅頌,而不規規于風人也。品為大家,誰曰不宜?
薛雪:“韓昌黎學力正大,俯視群蒙;匡君之心,一飯不忘;救時之念,一刻不懈;惟是疾惡太嚴,進不獲用,而愛才若渴,退不獨善,嘗謂直接孔孟薪傳,信不誣也。”
愛新覺羅·弘歷:“韓愈文起八代之衰,而其詩亦卓絕千古。論者常以文掩其詩,甚或謂于詩本無解處。夫唐人以詩名家者多,以文名家者少,謂韓文重于韓詩可也,直斥其詩為不工,則群兒之愚也。……其生平論詩專主李杜,而于治水之航,磨天之刃,慷慨追慕,誠欲效其震蕩乾坤,陵暴萬類,而后得盡吐其奇杰之氣。其視清微淡遠,雅詠溫恭,殊不足以盡吾才,然偶一為之,余力亦足以相及。……今試取韓詩讀之,其壯浪縱恣,擺去拘束,誠不減于李。其渾涵汪茫,千匯萬狀,誠不減于杜。而風骨峻嶒,腕力矯變,得李杜之神而不襲其貌,則又拔奇于二子之外而自成一家。”
韓愈各類形象
趙翼:“韓昌黎生平所心摹力追者,惟李杜二公。……至昌黎時,李杜已在前,縱極力變化,終不能再辟一徑。惟少陵奇險處,尚有可推擴,故一眼覷定,欲從此辟山開道,自成一家。此昌黎注意所在也。然奇險處亦自有得失。蓋少陵才思所到,偶然得之;而昌黎則專以此求勝,故時見斧鑿痕跡。有心與無心,異也。其實昌黎自有本色,仍在‘文從字順’中,自然雄厚博大,不可捉摸,不專以奇險見長。恐昌黎亦不自知,后人平心讀之自見。若徒以奇險求昌黎,轉失之矣。”
馬允剛:“韓昌黎在唐之中葉,不屑趨時,獨追蹤李杜。今其詩五七言古,直逼少陵,余體亦皆硬筆屈盤,力大氣雄,而用意一歸于正,得雅頌之遺,有典誥之質,非同時柳子厚、劉夢得所能及,鼎足李杜,非過論也。”
方東樹:
韓公當知其“如潮”處,非但義理層見疊出,其筆勢涌出,讀之攔不住,望之不可極,測之來去無端涯,不可窮,不可竭。當思其腸胃繞萬象,精神驅五岳,奇崛戰斗鬼神,而又無不文從字順,各識其職,所謂“妥貼力排奡”也。
韓公詩,文體多,而造境造言,精神兀傲,氣韻沈酣,筆勢弛驟,波瀾老成,意象曠達,句字奇警,獨步千古,與元氣侔。
韓公筆力強,造語奇,取境闊,蓄勢遠,用法變化而深嚴,橫跨古今,奄有百家,但間有長語漫勢,傷多成習氣。
韓詩無一句猶人,又恢張處多,頓挫處多。韓詩雖縱橫變化不逮李杜,而規摩堂廡,彌見闊大。
劉開:“夫退之起八代之衰,非盡掃八代而去之也。但取其精而汰其粗,化其腐而出其奇。其實八代之美,退之未嘗不備有也。”
陳沆:“謂昌黎以文為詩者,此不知韓者也。謂昌黎無近文之詩者,此不知詩者也。……當知昌黎不特約六經以為文,亦直約風騷以成詩。”
近現代
曾國藩:“韓公如神龍萬變,無所不可。”
劉熙載:
詩文一源。昌黎詩有正有奇,正者所謂“約六經之旨而成文”,奇者即所謂“時有感激怨懟奇怪之辭”。
昌黎詩陳言務去,故有倚天拔地之意。
昌黎七古出于《招隱士》,當于意思刻畫、音節遒勁處求之。使第謂出于《桕梁》,猶未之盡。
昌黎詩往往以丑為美,然此但宜施之古體,若用之近體則不受矣。是以言各有當也。
韓文起八代之衰,實集八代之成。蓋惟善用古者能變古,以無所不包,故能無所不掃也。
施補華:
退之五古,橫空硬語,妥帖排奡,開張處過于少陵,而變化不及。中唐以后,漸近薄弱,得退之而中興。
韓孟聯句,字字生造,為古來所未有,學者不可不窮其變。
七古盛唐以后,繼少陵而霸者,唯有韓公。韓公七古,殊有雄強奇杰之氣,微嫌少變化耳。
少陵七古,多用對偶;退之七古,多用單行。退之筆力雄勁,單行亦不嫌弱,終覺鈐刺處太少。
少陵七古,間用比興;退之則純是賦。
張竹樵:“昌黎詩筆恢張時不遺賈島、孟郊,故人皆山斗仰之。”
丁儀:“其詩格律嚴密,精于古韻。全集所載,《琴操》最佳。古詩硬語盤空,奇崛可喜,唯以才氣自雄,排闔過甚,轉覺為累,又善押強韻,故時傷于粗險。詩至漢魏以降,屬文敘事,或取一端,以簡為資,頗不尚奇。及盛唐諸人開拓意境,始為鋪張,然亦略工點綴,未以此為能事也。至愈而務其極,虛實互用,類以文法為詩,反復馳騁,以多為勝,篇什過長,辭旨繁冗,或失之粗率。其律詩典雅,則仍大歷之舊,較之古詩,而目全非矣。絕句以五言為勝,七言質實,故少風致,綜其敝則務在必勝,故時有過火語。令人莫耐。《潼關》之作,格尤凡下。趙宋詩人,每宗師之,取法乎中,則斯下矣。”
宋育仁:“其源出于陸士衡,而隳其體貌。盤空硬語,抉奧險詞,雅音璆然,獨造雄占。郊、島、盧同,相與并作。五言長篇,嫌見排比之跡耳。”
毛澤東認為,文學作品,包括詩,不要把話說盡了,而韓愈的文章和詩就是把話講完了。
【韓愈簡介】相關文章:
韓愈簡介06-07
詩人韓愈簡介10-14
韓愈簡介及作品03-22
有關詩人韓愈的簡介10-17
韓愈的簡介及作品風格11-09
唐朝詩人韓愈簡介01-23
唐朝文學家韓愈簡介及名言08-10
唐宋八大家簡介之韓愈10-19
韓愈的詩詞08-12
韓愈與曾國藩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