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絳唇秦觀賞析
引導語:秦觀《點絳唇·醉漾輕舟》詞之上片起筆寓情于景,境界清麗,接著忽而轉折,情辭悲苦,下片先承上深入,渾化無跡,景色慘淡,繼又景語淡出,情辭凄楚。下文是這首詞的原文賞析,歡迎大家閱讀學習。
秦觀《點絳唇·醉漾輕舟》
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
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
煙水茫茫,千里斜陽暮。
山無數,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
賞析
此詞當為秦觀于謫徙途中所作。詞中借劉義慶《幽明錄》載劉晨、阮肇入天臺故事,隱寓向往仙境而天涯無路的苦境。
首二句本自《桃花源記》的開篇:“醉漾輕舟,信流引到花深處”,把人帶到一個優美的境界,這兒幾似乎是桃源的入口。人醉鄉,且是信流而行,這眼前一片春花爛漫的世界當是個偶然發現。一種愉悅的心情也就見于如此平淡的語言之外,而同時卻又有一陣深切的遺憾:“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塵緣”自是相對靈境而同時而言的,然而聯系到作者的坎坷身世,可見此中另有所寄托。此處只說“塵緣相誤”,隱去塵緣的具體內容,便覺空靈蘊藉,詞情曳生姿。
“煙水茫茫,千里斜陽暮”卻鉤勒出一幅“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滿庭芳》)一般的黃昏景象。“千里”、“茫茫”尤給人天涯飄泊之感。緊接一句“山無數”,與“煙水茫茫”呼應,構成“山重水復疑無路”的境界,這就與上片“塵緣相誤”二句有了內的聯絡,上下片意脈不斷。值此迷惘之際,忽然風起茫落,只見“亂紅如雨”。一句一景,蟬聯而下,音節急促,恰狀出人情之危苦。合起來,這幾句又造成一個山重水復、風起花落、春歸酒醒、日暮途遠的渾成完整的意境。雖然沒有明寫欲歸之字,而欲歸之意皆是。結句卻又出人意外轉折出欲歸不得之意:“不記來時路。”只說“不記”,卻使人感到其情蘊深,因為曲折地反映出作者備受壓抑而不能自解的.悲愁。
詞之上片起筆寓情于景,境界清麗,接著忽而轉折,情辭悲苦,下片先承上深入,渾化無跡,景色慘淡,繼又景語淡出,情辭凄楚。全詞以輕柔優美的筆調開端,以景語情語的筆法收篇,寫來寓情于景,情蘊意深,委曲含蓄,耐人尋味。
字詞解釋:
①塵緣:佛教名詞。佛經中把色、聲、香、味、觸、法稱作 "六塵"。以心攀緣六塵,遂被六塵牽累,故名。
②亂紅:落花。李賀《將進酒》:"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譯文
醉眼朦朧之中,我蕩著輕便的小船,隨著流水任意飄蕩,不知不覺來到了花叢深處(即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真想就這樣留連于花叢之中,卻還有許多塵俗之事未了,不得不回到滾滾紅塵。 水波與水面上的霧氣廣闊浩渺,無邊無際,千里之外,夕陽西沉已是傍晚時分。無數青山無語矗立,狂風勁吹,鮮花如同大雨般紛紛凋落,我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指不能再的到桃花源,與陶淵明《桃花源記》中“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等語)。
秦觀文學貢獻
秦觀詩文亦為北宋一大家。明胡應麟于《詩藪雜編》卷五言:“秦少游當時自以詩文重,今被樂府家推做渠帥,世遂寡稱。”秦觀詩感情深厚,意境悠遠,風格獨特,在兩宋詩壇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論、哲理散文、游記、小品文最為出色。其策論文筆犀利,說理透徹,引古征今,富有說服力和感染力。
黃庭堅認為秦觀詩只是盡情揮灑胸臆,專任自然,并未去刻意構想、苦心經營,這點頗類似李白詩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其實,秦觀也并非不講究文辭的細密精致,只是不顯出過份人為的痕跡,而別以清暢流麗之態示人而已。他的“詩似小詞”,若換用李清照《詞論》的話,是“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縱觀淮海詞,則多為純情任心之制。所以,馮煦《蒿庵論詞》云:“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在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也許,正是在這種特定意義上,可以說秦觀詞與李白詩歌的主流藝術精神是一致相通的,故也不必過為計較,他們二者在藝術風貌上凄婉綿邈和飄逸豪放的顯著差異。
不言而喻,秦觀詞的藝術精神是多層次多元化的,如今來談論其主流部分,但卻不意味著可以以之總攬全體;從另一方面說,這種藝術精神的形成到成熟,也經歷了他的整個創作生命,存在著一個不斷變化而發展的過程,始終呈動態流動形狀。如果將上述者置放于詞史、乃至文學史的大視野中來觀照,或許便能夠更清晰全面地認識其意義與價值取向。
秦觀在某些特定環境情勢,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懷抱百憂中”,如憶舊、遷謫時制作的這第三種類型的詞,已使原來侑飲娛興、按拍協歌的傳統價值歸屬摒退于很次等,甚或無相關連的幕后位置。而另外卻命其擔荷起詩歌在古典詩教理論里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為自我主體心態意緒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滿足他嘆喟命運悲劇、宣泄人生愁煩的現實精神需要。
在這里,秦觀徑直將個體生命存在的種種缺憾納入詞中,再也無須假助以往閨思離怨之類的慣有模式,或故為飾辭托言以求深隱婉約之姿。對于上端,他一般僅只聊借來增大詞的容量與彈性,故得能在保留其主流性的本色風情韻調之際,又平添出若許的沉咽清悠意味,特見空濛雋遠之致。因而向來與周邦彥一齊被推許作“詞家正宗”,“大抵北宋之詞,周、秦兩家,皆極頓挫沈郁之妙。而少游托興尤深,美成規模較大,此周、秦之異同也”(陳延焯《白雨齋詞話》)。
他的這種藝術精神,多曾熏染影響到后來的許多詞家,如李清照、姜白石,直到宋末之周密,、王沂孫、張炎等,皆緣于生平身世國運而寄慨于詞,更大程度上朝向詩化的道路認同、復歸,乃至逐漸衍變為長短不葺的詩,相互間益愈以辭采意格相高,更加傾注到“娛己”的旨趣。雖然他們出于各自的才情藻思,所作風格面貌多有不同,甚或成為相對獨立之支派。但從總體而言,卻改造、更新,或者說更大程度上發展、擴張了花間、南唐以來的傳統藝術流派,使之不斷勃發充溢著生命活力,不至于趨向僵枯沉晦的末路。這其間,秦觀的貢獻是必須給予充分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