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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關雎》分析
《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共收詩三百零五首,而《關雎》被列為三百篇之首,可見其厚重而深遠的顯要地位。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收集的《詩經.關雎》分析,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其作品創作年代大約在西周初年到春秋中葉,除去六篇有目無辭的笙詩外,共收詩三百零五首。按內容的不同可以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而在這三百零五篇詩歌中《關雎》被列為三百篇之首,可見其厚重而深遠的顯要地位。下面著重從剖析文本涵義、探討詩歌主旨以及反觀其中所折射的周文化等方面,對《關雎》進行一個較為全面的認識。
一、文本涵義的依據
《關雎》作為詩經開篇之作,大多認為它是一首情歌,其中關雎與河州象征著東方人始終縹緲朦朧的情感意境,君子以求淑女代表了中國人的愛情定調,非常含蓄。但細讀《十三經注疏毛詩正義》能發現更為深刻的文化意蘊,以下主要是從現存的文本對《關雎》作了一個儒家意義上的理解,同時也略談了些其他的看法和見解。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傳曰:“關關,和聲也。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水中可居者曰洲。后妃說樂君子之德,無不和諧,又不淫其色,慎固幽深若關雎之有別焉,然后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別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窈窕,幽閑也。淑,善;逑,匹也。言后妃有關雎之德,是幽閑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對于“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的用意向來頗有爭議,有的認為并不存在這樣的意象,它的作用只是為了起興,引申出后兩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的卻認為雎鳩成雙成對,相和鳴叫是實在的物象,它的存在觸發了君子內在求偶的情愫。淑女外在儀態的幽雅嫻靜,內在性情的美好善良正是君子之佳偶,兩人的結合可以構成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以此作為風化天下的楷模。通過閱讀《毛詩正義》,我個人偏向于后一種理解,認為這是一種皇室之道于天下之理的表率作用,其用意非一般的愛情詩所能企及,耐人尋味,值得琢磨。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毛傳曰:“寤,覺。寐,寢也”,鄭箋云:“言后妃覺寐則常求此賢女,欲與之共已職也;朱熹《詩集傳》則說:“此人此德,世不常有。求之不得,則無以配君子而成其內治之美,故其憂思之深,不能自已。”從中可以略探出兩者觀點的不同,毛詩鄭箋是從詠德的基礎對后妃美好性情品德進行了歌頌,從中體現出的是一種風化天下的內涵;而朱熹則更多傾向于“君子”精心選擇、努力求取“淑女”之情,表現的是“君子”對“淑女”纏綿悱惻的愛戀和思念之情。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游哉,輾轉反側”,毛傳曰:“服,思之也。悠,思也。”孔疏言:“毛以為后妃求此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己職事當誰與共之。”鄭箋:“服,事也。求賢女而不得,覺寐則思己職事,當誰也共之乎!思之哉!思之哉!言已誠思之。臥而不周曰輾。”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后妃的德行是如此的美好,她不僅能替君子分擔憂愁,而且還盡自己的能力,去挑選能和自己一起共職事的賢女,為了此事竟反復思忖,臥而不周,可謂“德盛感深也”。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毛傳曰:“宜以琴瑟友樂之”;鄭箋云:“言后妃既得荇菜,必有助而采之者。同志為友,言賢女之助后妃共荇菜,其情意乃與琴瑟之志同”。對于此句的文本含義,我以為孔疏說得最為全面,孔疏曰:“作此琴瑟之樂,樂此窈窕之淑女,其情性之和上下相親,與琴瑟之音,官商相應。無異若與琴瑟為友,然共心同志,故云琴瑟友之。”從中所表達的對后妃的稱頌與前文一脈相承,朱熹的《詩集傳》則認為“采是采取而擇之,友,即是親愛之意也”,這種解釋也正如前文所說的,更傾向于從婚戀的角度去閱讀而所得的觀點。
“參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毛傳曰:“擇也。德盛者宜有鐘鼓之樂”;鄭箋云:“后妃既得荇菜,必有助而擇之者。琴瑟在堂,鐘鼓在庭,言共荇菜之時,上下之樂皆作,盛共禮也”。
綜觀全詩,可以看到,站在不同的角度對此詩的解釋是大相徑庭的。毛傳鄭箋主要從人倫之情出發,目的在于歌詠后妃之德、風化天下,所以對全詩的理解都是建立在對后妃美好性情品德進行贊頌的基礎上;而站在婚戀觀的角度去解釋,則表現的是男女從尋求戀愛對象到結為婚姻的全過程,從中歌詠的是以君子配淑女的完美婚戀觀。
二、詩歌的主旨
通過本文第一部分對文本含義論述,可以看出《關雎》是一首飽受爭議的詩,對于該詩的主旨究竟是什么,大家都各抒己見,眾說紛紜而卻又莫衷一是,沒有達到共性的認識,將大家的見解綜合起來,大致有兩種不同的看法,即“詠德詩”、“愛情詩”。
“詠德詩”即認為此詩的主旨是宣揚后妃之德。《毛詩序》曰:“《關雎》,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化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也,用之邦國焉。”《毛詩正義》則解釋為:“序以后妃樂得淑女,不淫其色,家人之細事耳,而編于《詩》首,因為歌樂,故于后妃德下即申明此意,言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風華之始也。言文王行化,始于其妻,故用此為風教之始,所以風化天下之民,而使之皆正夫婦焉。”從這段引文的論述中,可看出周初統治者對于室家之道的高度重視,生動地體現了統治者的家國觀,既對于統治者自身來說,要統一天下,首先就要從治家開始,《禮記大學》也說:“欲治其國者,先其齊家,欲齊其家,先修其身”,由此可見,只有處理好夫婦這一步,在“齊家”之后,才能逐漸實現一統天下的理想,這種思想也可以作為后來儒家所提倡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思想的源流。
“愛情詩”則是單純地認為此詩是歌頌愛情的,是一個青年熾烈地追求采摘荇菜女子的詩,為我們展現了男女從尋求戀愛對象到結為婚姻的全過程,提倡的是以“君子”配“淑女”的完美婚戀觀。它的意義多是從美學的角度上去欣賞這首詩, 正如孔子所評價的一樣《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體現了“發乎情,止乎禮”的君子風范和中和之美。
三、體現的文化特征
《關雎》被列為《詩》三百之首,同時也是十五國風之周南的開篇之作,足以見其厚重而深遠的顯要地位。“周”,是國名;“南”是指南方的諸侯國。通過對它的閱讀,我們可以從中窺探出部分關于周初的文化特征。《毛詩序》:“《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愛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從中可以知曉,對其的推行是統治者施行統治的需要,只有邁出夫婦,“齊家”這一步之后,才能實現統一天下的理想,它的文化傳播作用就在于歌詠后妃的美德,如孔疏所謂“文王正其家,而后及其國,是正其始也”,然后方能“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正是文王這樣的做法奠定了周朝的政權和禮樂文明的基礎,充分顯示了“窈窕淑女”對于室家之道,對于家國天下的重要性。其次,可以從中讀出夫婦人倫也是周人的首重之情,《關雎》其所表現的正是周代重視的男女、夫婦之情,顯示出一夫一妻制的發展要求,同時隨著周朝禮樂文化的不斷發展,也使人們在心里上建立起新的婚姻理想模式,即選擇忠貞不渝、相敬如賓的婚姻生活,以“淑女”配“君子”的婚戀模式正符合人們對此的期盼,從這個層面上將,《關雎》也是對周代社會重視夫婦之情的藝術實錄。再次,體現了周代的禮樂文化,其中流露出的審美情感是一種平靜祥和的中和之美,《毛詩序》曰:“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儀,先王之澤也”生動地體現了這樣一種禮樂文化的內涵,它的特征符合孔子在《論語八佾》中對其的評價“《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本文只是從現存的文本對《關雎》作了一個儒家意義上的理解,同時也略談了些其他的看法和見解,當然歷來對這首詩的看法都莫衷一是,存在爭議。至于這首詩的本來面貌如何,有待專家學者作出另一番的考證。
拓展:《詩經·關雎》賞析
關雎(《詩經·國風·周南·關雎》)
朝代:先秦
作者:佚名
原文: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關關和鳴的雎鳩,相伴在河中的小洲。那美麗賢淑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
參差不齊的荇菜,從左到右去撈它。那美麗賢淑的女子,醒來睡去都想追求她。
追求卻沒法得到,白天黑夜便總思念她。長長的思念喲,教人翻來覆去難睡下。
參差不齊的荇菜,從左到右去采它。那美麗賢淑的女子,奏起琴瑟來親近她。
參差不齊的荇菜,從左到右去拔它。那美麗賢淑的女子,敲起鐘鼓來取悅她。
注釋
⑴關關:象聲詞,雌雄二鳥相互應和的叫聲。雎鳩(jū jiū):一種水鳥名,即王鴡。
⑵洲:水中的陸地。
⑶窈窕(yǎo tiǎo)淑女:賢良美好的女子。窈窕,身材體態美好的樣子。窈,深邃,喻女子心靈美;窕,幽美,喻女子儀表美。淑,好,善良。
⑷好逑(hǎo qiú):好的配偶。逑,“仇”的假借字,匹配。
⑸參差:長短不齊的樣子。荇(xìng)菜:水草類植物。圓葉細莖,根生水底,葉浮在水面,可供食用。
⑹左右流之: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地擇取荇菜。這里是以勉力求取荇菜,隱喻“君子”努力追求“淑女”。流,義同“求”,這里指摘取。之:指荇菜。
⑺寤寐(wù mèi):醒和睡。指日夜。寤,醒覺。寐,入睡。又,馬瑞辰《毛詩傳箋注通釋》說:“寤寐,猶夢寐。”也可通。
⑻思服:思念。服,想。 《毛傳》:“服,思之也。”
⑼悠哉(yōu zāi)悠哉:意為“悠悠”,就是長。這句是說思念綿綿不斷。悠,感思。見《爾雅·釋詁》郭璞注。哉,語氣助詞。悠哉悠哉,猶言“想念呀,想念呀”。
⑽輾轉反側:翻覆不能入眠。輾,古字作展。展轉,即反側。反側,猶翻覆。
⑾琴瑟友之:彈琴鼓瑟來親近她。琴、瑟,皆弦樂器。琴五或七弦,瑟二十五或五十弦。友:用作動詞,此處有親近之意。這句說,用琴瑟來親近“淑女”。
⑿芼(mào):擇取,挑選。
⒀鐘鼓樂之:用鐘奏樂來使她快樂。樂,使動用法,使……快樂。
賞析
《國風·周南·關雎》這首短小的詩篇,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據著特殊的位置。它是《詩經》的第一篇,而《詩經》是中國文學最古老的典籍。雖然從性質上判斷,一些神話故事產生的年代應該還要早些,但作為書面記載,卻是較遲的事情。所以差不多可以說,一翻開中國文學的歷史,首先遇到的就是《關雎》。
當初編纂《詩經》的人,在詩篇的排列上是否有某種用意,這已不得而知。但至少后人的理解,并不認為《關雎》是隨便排列在首位的。《論語》中多次提到《詩》(即《詩經》),但作出具體評價的作品,卻只有《關雎》一篇,謂之“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在他看來,《關雎》是表現“中庸”之德的典范。而漢儒的《毛詩序》又說:“《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這里牽涉到中國古代的一種倫理思想:在古人看來,夫婦為人倫之始,天下一切道德的完善,都必須以夫婦之德為基礎。《毛詩序》的作者認為,《關雎》在這方面具有典范意義,所以才被列為“《風》之始”。它可以用來感化天下,既適用于“鄉人”即普通百姓,也適用于“邦國”即統治階層。
《關雎》的內容其實很單純,是寫一個“君子”對“淑女”的追求,寫他得不到“淑女”時心里苦惱,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得到了“淑女”就很開心,叫人奏起音樂來慶賀,并以此讓“淑女”快樂。作品中人物的身份十分清楚:“君子”在《詩經》的時代是對貴族的泛稱,而且這位“君子”家備琴瑟鐘鼓之樂,那是要有相當的地位的。以前常把這詩解釋為“民間情歌”,恐怕不對頭,它所描繪的應該是貴族階層的生活。另外,說它是情愛詩當然不錯,但恐怕也不是一般的愛情詩。這原來是一首婚禮上的歌曲,是男方家庭贊美新娘、祝頌婚姻美好的。《詩經·國風》中的很多歌謠,都是既具有一般的抒情意味、娛樂功能,又兼有禮儀上的實用性,只是有些詩原來派什么用處后人不清楚了,就僅當作普通的歌曲來看待。把《關雎》當作婚禮上的歌來看,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唱到“琴瑟友之”“鐘鼓樂之”,也是喜氣洋洋的,很合適的,
當然這首詩本身,還是以男子追求女子的情歌的形態出現的。之所以如此,大抵與在一般婚姻關系中男方是主動的一方有關。就是在現代,一個姑娘看上個小伙,也總要等他先開口,古人更是如此。娶個新娘回來,夸她是個美麗又賢淑的好姑娘,是君子的好配偶,說自己曾經想她想得害了相思病,必定很討新娘的歡喜。然后在一片琴瑟鐘鼓之樂中,彼此的感情相互靠近,美滿的婚姻就從這里開了頭。即使單從詩的情緒結構來說,從見關雎而思淑女,到結成琴瑟之好,中間一番周折也是必要的:得來不易的東西,才特別可貴,特別讓人高興。
這首詩可以被當作表現夫婦之德的典范,主要是由于有這些特點:首先,它所寫的愛情,一開始就有明確的婚姻目的,最終又歸結于婚姻的美滿,不是青年男女之問短暫的邂逅、一時的激情。這種明確指向婚姻、表示負責任的愛情,更為社會所贊同。其次,它所寫的男女雙方,乃是“君子”和“淑女”,表明這是一種與美德相聯系的結合。“君子”是兼有地位和德行雙重意義的,而“窈窕淑女”,也是兼說體貌之美和德行之善。這里“君子”與“淑女”的結合,代表了一種婚姻理想。再次,是詩歌所寫戀愛行為的節制性。細讀可以注意到,這詩雖是寫男方對女方的追求,但絲毫沒有涉及雙方的直接接觸。“淑女”固然沒有什么動作表現出來,“君子”的相思,也只是獨自在那里“輾轉反側”,什么攀墻折柳之類的事情,好像完全不曾想到,愛得很守規矩。這樣一種戀愛,既有真實的頗為深厚的感情(這對情詩而言是很重要的),又表露得平和而有分寸,對于讀者所產生的感動,也不致過于激烈。以上種種特點,恐怕確實同此詩原來是貴族婚禮上的歌曲有關,那種場合,要求有一種與主人的身份地位相稱的有節制的歡樂氣氛。而孔子從中看到了一種具有廣泛意義的中和之美,借以提倡他所尊奉的自我克制、重視道德修養的人生態度,《毛詩序》則把它推許為可以“風天下而正夫婦”的道德教材。這兩者視角有些不同,但在根本上仍有一致之處。
古之儒者重視夫婦之德,有其很深的道理。在第一層意義上說,家庭是社會組織的基本單元,在古代,這一基本單元的和諧穩定對于整個社會秩序的和諧穩定,意義至為重大。在第二層意義上,所謂“夫婦之德”,實際兼指有關男女問題的一切方面。“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記·禮運》),孔子也知道這是人類生存的基本要求。飲食之欲比較簡單(當然首先要有飯吃),而男女之欲引起的情緒活動要復雜、活躍、強烈得多,它對生活規范、社會秩序的潛在危險也大得多,孔子也曾感嘆:“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論語》)所以一切克制、一切修養,都首先要從男女之欲開始。這當然是必要的,但克制到什么程度為合適,卻是復雜的問題,這里牽涉到社會物質生產水平、政治結構、文化傳統等多種因素的綜合,也牽涉到時代條件的變化。當一個社會試圖對個人權利采取徹底否定態度時,在這方面首先會出現嚴厲禁制。相反,當一個社會處于變動時期、舊有道德規范遭到破壞時,也首先在這方面出現恣肆放流的情形。回到《關雎》,它所歌頌的,是一種感情克制、行為謹慎、以婚姻和諧為目標的愛情,所以儒者覺得這是很好的典范,是“正夫婦”并由此引導廣泛的德行的教材。
由于《關雎》既承認男女之愛是自然而正常的感情,有要求對這種感情加以克制,使其符合于社會的美德,后世之人往往各取所需的一端,加以引申發揮,而反抗封建禮教的非人性壓迫的人們,也常打著《關雎》的權威旗幟,來伸張滿足個人情感的權利。所謂“詩無達詁”,于《關雎》則可見一斑。
寫作手法
這詩的主要表現手法是興寄,《毛傳》云:“興也。”什么是“興”?孔穎達的解釋最得要領,他在《毛詩正義》中說:“‘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己心,《詩》文諸舉草木鳥獸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所謂“興”,即先從別的景物引起所詠之物,以為寄托。這是一種委婉含蓄的表現手法。如此詩以雎鳩之“摯而有別”,興淑女應配君子;以荇菜流動無方,興淑女之難求;又以荇菜既得而“采之”、“芼之”,興淑女既得而“友之”、“樂之”等。這種手法的優點在于寄托深遠,能產生文已盡而意有余的效果。
這首詩還采用了一些雙聲疊韻的連綿字,以增強詩歌音調的和諧美和描寫人物的生動性。如“窈窕”是疊韻;“參差”是雙聲;“輾轉”既是雙聲又是疊韻。用這類詞修飾動作,如“輾轉反側”;摹擬形象,如“窈窕淑女”;描寫景物,如“參差荇菜”,無不活潑逼真,聲情并茂。劉師培《論文雜記》云:“上古之時,……謠諺之音,多循天籟之自然,其所以能諧音律者,一由句各葉韻,二由語句之間多用疊韻雙聲之字。”此詩雖非句各葉韻,但對雙聲疊韻連綿字的運用,卻保持了古代詩歌淳樸自然的風格。
用韻方面,這詩采取偶句入韻的方式。這種偶韻式支配著兩千多年來我國古典詩歌諧韻的形式。而且全篇三次換韻,又有虛字腳“之”字不入韻,而以虛字的前一字為韻。這種在用韻方面的參差變化,極大地增強了詩歌的節奏感和音樂美。
對《關雎》,我們應當從詩義和音樂兩方面去理解。就詩義而言,它是“民俗歌謠”,所寫的男女愛情是作為民俗反映出來的。相傳古人在仲春之月有會合男女的習俗。《周禮·地官·媒氏》云:“媒氏(即媒官)掌萬民之判(配合)。……中春(二月)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不禁止奔);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關雎》所詠未必就是這段史事的記實,但這段史實卻有助于我們了解古代男女相會、互相愛慕并希望成婚的心理狀態和風俗習尚。文學作品描寫的對象是社會生活,對社會風俗習尚的描寫能更真實地再現社會生活,使社會生活融匯于社會風習的畫面中,從而就更有真實感。《關雎》就是把古代男女戀情作為社會風俗習尚描寫出來的。就樂調而言,全詩重章疊句都是為了合樂而形成的。鄭樵《通志·樂略·正聲序論》云:“凡律其辭,則謂之詩,聲其詩,則謂之歌,作詩未有不歌者也。”鄭樵特別強調聲律的重要性。凡古代活的有生氣的詩歌,往往都可以歌唱,并且重視聲調的和諧。《關雎》重章疊句的運用,說明它是可歌的,是活在人們口中的詩歌。當然,《關雎》是把表達詩義和疾徐聲調結合起來,以聲調傳達詩義。鄭玄《詩譜序》云:“《虞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然則詩之道,放于此乎?”
(選自《中華文學鑒賞寶庫》,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解析
《關雎》是《風》之始也,也是《詩經》第一篇。古人把它冠于三百零五篇之首,說明對它評價很高。《史記·外戚世家》曾經記述說:“《易》基乾坤,《詩》始《關雎》,《書》美厘降……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又《漢書·匡衡傳》記載匡衡疏云:“匹配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一般都是以《關雎》為始。……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他們的著眼點是迂腐的,但對詩的本義的概括卻基本正確。問題在于它所表現的是什么樣的婚姻。這關系到我們對《風》的理解。朱熹《詩集傳》“序”說:“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又鄭樵《通志·樂略·正聲序論》說:“《詩》在于聲,不在于義,猶今都邑有新聲,巷陌競歌之,豈為其辭義之美哉?直為其聲新耳。”朱熹是從詩義方面論述的,鄭樵則從聲調方面進行解釋。我們把二者結合起來,可以認為《風》是一種用地方聲調歌唱的表達男女愛情的歌謠。盡管朱熹對《關雎》主題的解釋并不如此,但從《關雎》的具體表現看,它確是男女言情之作,是寫一個男子對女子愛情的追求。其聲、情、文、義俱佳,足以為《風》之始,三百篇之冠。孔子說:“《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此后,人們評《關雎》,皆“折中于夫子”(《史記·孔子世家》)。但《關雎》究竟如何呢?
這首詩原是三章:一章四句,二章八句,三章八句。鄭玄從文義上將后二章又各分為兩章,共五章,每章四句。現在用鄭玄的分法。第一章雎鳩和鳴于河之洲上,其興淑女配偶不亂,是君子的好匹配。這一章的佳處,在于舒緩平正之音,并以音調領起全篇,形成全詩的基調。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統攝全詩。第二章的“參差荇菜”承“關關雎鳩”而來,也是以洲上生長之物即景生情。“流”,《毛傳》訓為“求”,不確。因為下文“寤寐求之”已有“求”字,此處不當再有“求”義。“求”字是全篇的中心,整首詩都在表現男子對女子的追求過程,即從深切的思慕到實現結婚的愿望。第三章抒發求之而不得的憂思。這是一篇的關鍵,最能體現全詩精神。姚際恒《詩經通論》評云:“前后四章,章四句,辭義悉協。今夾此四句于‘寤寐求之’之下,‘友之’、‘樂之’二章之上,承上遞下,通篇精神全在此處。蓋必著此四句,方使下‘友’、‘樂’二義快足滿意。若無此,則上之云‘求’,下之云‘友’、‘樂’,氣勢弱而不振矣。此古人文章爭扼要法,其調亦迫促,與前后平緩之音別。”姚氏對本章在全詩中的重要性分析最為精當。應當補充者,此章不但以繁弦促管振文氣,而且寫出了生動逼真的形象,即王士禎《漁洋詩話》所謂“《詩》三百篇真如畫工之肖物”。林義光《詩經通解》說:“寐始覺而輾轉反側,則身猶在床。”這種對思念情人的心思的描寫,可謂“哀而不傷”者也。第四、五章寫求而得之的喜悅。“琴瑟友之”、“鐘鼓樂之”,都是既得之后的情景。曰“友”,曰“樂”,用字自有輕重、深淺不同。極寫快興滿意而又不涉于侈靡,所謂“樂而不淫”。通篇詩是寫一個男子對女子的思念和追求過程,寫求而不得的焦慮和求而得之的喜悅。
簡析
《關雎》是一首意思很單純的詩。大概它第一好在音樂,此有孔子的評論為證,《論語·泰伯》:“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亂,便是音樂結束時候的合奏。它第二好在意思。《關雎》不是實寫,而是虛擬。戴君恩說:“此詩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盡了,卻翻出未得時一段,寫個牢騷憂受的光景;又翻出已得時一段,寫個歡欣鼓舞的光景,無非描寫‘君子好逑’一句耳。若認做實境,便是夢中說夢。”牛運震說:“輾轉反側,琴瑟鐘鼓,都是空中設想,空處傳情,解詩者以為實事,失之矣。”都是有得之見。《詩》寫男女之情,多用虛擬,即所謂“思之境”,如《漢廣》,如《月出》,如《澤陂》,等等,而《關雎》一篇最是恬靜溫和,而且有首有尾,尤其有一個完滿的結局,作為樂歌,它被派作“亂”之用,正是很合適的。然而不論作為樂還是作為歌,它都不平衍,不單調。賀貽孫曰:“‘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此四句乃詩中波瀾,無此四句,則不獨全詩平疊直敘無復曲折,抑且音節短促急弦緊調,何以被諸管弦乎。忽于‘窈窕淑女’前后四疊之間插此四句,遂覺滿篇悠衍生動矣。”鄧翔曰:“得此一折,文勢便不平衍,下文‘友之’‘樂之’乃更沉至有味。‘悠哉悠哉’,疊二字句以為句,‘輾轉反側’,合四字句以為句,亦著意結構。文氣到此一住,樂調亦到此一歇拍,下章乃再接前腔。”雖然“歇拍”、“前腔”云云,是以后人意揣度古人,但這樣的推測并非沒有道理。依此說,則《關雎》自然不屬即口吟唱之作,而是經由一番思索安排的功夫“作”出來。其實也可以說,“詩三百”,莫不如是。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毛傳:“興也。”但如何是興呢,卻是一個太大的問題。若把古往今來關于“興”的論述統統編輯起來,恐怕是篇幅甚巨的一部大書,則何敢輕易來談。然而既讀《詩》,興的問題就沒辦法繞開,那么只好敷衍幾句最平常的話。所謂“興”,可以說是引起話題吧,或者說是由景引起情。這景與情的碰合多半是詩人當下的感悟,它可以是即目,也不妨是浮想;前者是實景,后者則是心象。但它僅僅是引起話題,一旦進入話題,便可以放過一邊,因此“興”中并不含直接的比喻,若然,則即為“比”。至于景與情或曰物與心的關聯,即景物所以為感為悟者,當日于詩人雖是直接,但如旁人看則已是微妙,其實即在詩人自己,也未嘗不是轉瞬即逝難以捕捉;時過境遷,后人就更難找到確定的答案。何況《詩》的創作有前有后,創作在前者,有不少先已成了警句,其中自然包括帶著興義的句子,后作者現成拿過來,又融合了自己的一時之感,則同樣的興,依然可以有不同的含義。但也不妨以我們所能感知者來看。羅大經說:“杜少陵絕句云:‘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或謂此與兒童之屬對何以異,余曰不然。上二句見兩間莫非生意,下二句見萬物莫不適性。于此而涵泳之,體認之,豈不足以感發吾心之真樂乎。”我們何妨以此心來看《詩》之興。兩間莫非生意,萬物莫不適性,這是自然予人的最樸素也是最直接的感悟,因此它很可以成為看待人間事物的一個標準:或萬物如此,人事亦然,于是喜悅,如“桃之天天,灼灼其華”(《周南·桃夭》),如“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小雅·鹿鳴》),如此詩之“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或萬物如此,人事不然,于是悲怨,如“雄雉于飛,泄泄其羽”(《邶風·雄雉》),如“習習谷風,以陰以雨”(《邶風·谷風》),如“毖彼泉水,亦流于淇”(《邶風·泉水》)。《詩》中以純粹的自然風物起倡的興,大抵不出此意。總之,興之特殊,即在于它于詩人是如此直接,而于他人則往往其意微渺,但我們若解得詩人原是把天地四時的瞬息變化,自然萬物的死生消長,都看作生命的見證,人生的比照,那么興的意義便很明白。它雖然質樸,但其中又何嘗不有體認生命的深刻。 “鐘鼓樂之”,是身分語,而最可含英咀華的則是“琴瑟友之”一句。朱熹曰:“‘友’者,親愛之意也。”輔廣申之曰:“以友為親愛之意者,蓋以兄友弟之友言也。”如此,《邶風·谷風》“宴爾新昏,如兄如弟”的形容正是這“友”字一個現成的注解。若將《鄭風·女曰雞鳴》《陳風·東門之池》等篇合看,便知“琴瑟友之”并不是泛泛說來,君子之“好逑”便不但真的是知“音”,且知情知趣,而且更是知心。春秋時代以歌詩為辭令,我們只認得當日外交之風雅,《關雎》寫出好婚姻之一般,這日常情感生活中實在的諧美和欣欣之生意,卻是那風雅最深厚的根源。那時候,《詩》不是裝飾,不是點綴,不是只為修補生活中的殘闕,而真正是“人生的日用品”,《關雎》便好像是人生與藝術合一的一個宣示,栩栩然翩翩然出現在文學史的黎明。關雎,是《詩經》的開篇之作,向來有贊譽。為什么用關雎作為這篇充滿愛意的詩的題目呢?在孔子編輯《詩經》時,分為風雅頌三部分,其中雅又分為大雅和小雅。風,為民間傳唱的詩,《孟子見梁惠王》中有關于民間的歌曲的記載,風,大體相當于現在的流行歌曲。雅,中的部分來自民間,部分來自貴族的歌頌詩。頌,便是貴族用來祭司時歌頌上天,先祖的詩。所以,大部分的詩是沒有名字的,而編輯一部書,為了讓人們便于查閱必將為每部分添加題目。當然,孔子比較謙虛采取了取詩每句開頭的詞作為詩的題目。《關雎》取自關關雎鳩,“關關”是指雎鳩的叫聲,擬聲詞。后世多用這種的命名方法,如唐李商隱的《無題》,因為有多首,所以采取了孔子發明的命名方法,如《錦瑟》取自:錦瑟無端五十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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