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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國風·周南·桃夭》賞析
在日復一日的學習、工作或生活中,大家都聽說過或者使用過一些比較經典的詩歌吧,詩歌飽含豐富的感情和想象。你知道什么樣的詩歌才經典嗎?以下是小編收集整理的詩經《國風·周南·桃夭》賞析,歡迎大家分享。
《桃夭》,《詩經·周南》第六篇。為先秦時代華夏族民歌。全詩三章,每章四句。是一首祝賀年輕姑娘出嫁的詩。此詩以桃花起興,為新娘唱了一首贊歌。全詩語言優美精煉。不僅巧妙地將“室家”變化為各種倒文和同義詞,而且反覆用一“宜”字,揭示了新嫁娘與家人和睦相處的美好品德,也寫出了她的美好品德給新建的家庭注入新鮮的血液,帶來和諧歡樂的氣氛。《詩經》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詩歌總集。對后代詩歌發展有深遠的影響,成為中國古典文學現實主義傳統的源頭
原文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譯文
茂盛桃樹嫩枝芽,開著鮮艷粉紅花。
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和順。
茂盛桃樹嫩枝芽,桃子結得肥又大。
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美滿。
茂盛桃樹嫩枝芽,葉子濃密有光華。
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人幸福。
注釋
夭夭:桃花怒放的樣子。
華:古花字。
之子:這位姑娘。
于歸:出嫁。古代把丈夫家看做女子的歸宿,故稱“歸”。
之,指示代詞。
蕡,肥大,果實將熟的樣子。有蕡其實:它的果實十分繁盛。
蓁蓁:繁茂的樣子。
灼灼:花朵色彩鮮艷如火。
宜:和順、親善。
賞析
這首詩非常有名,即便只讀過很少幾篇《詩經》的人,一般也都知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是為什么呢?我想,無非有這樣幾個原因:第一,詩中塑造的形象十分生動。拿鮮艷的桃花,比喻少女的美麗,實在是寫得好。誰讀過這樣的名句之后,眼前會不浮現出一個象桃花一樣鮮艷,象小桃樹一樣充滿青春氣息的少女形象呢?尤其是“灼灼”二字,真給人以照眼欲明的感覺。寫過《詩經通論》的清代學者姚際恒說,此詩“開千古詞賦詠美人之祖”,并非過當的稱譽。第二,短短的四字句,傳達出一種喜氣洋洋的氣氛。這很可貴。“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細細吟詠,一種喜氣洋洋、讓人快樂的氣氛,充溢字里行間。“嫩嫩的桃枝,鮮艷的桃花。那姑娘今朝出嫁,把歡樂和美帶給她的婆家。”你看,多么美好。這種情緒,這種祝愿,反映了人民群眾對生活的熱愛,對幸福、和美的家庭的追求。第三點,這首詩反映了這樣一種思想,一個姑娘,不僅要有艷如桃花的外貌,還要有“宜室”、“宜家”的內在美。這首詩,祝賀人新婚,但不象一般賀人新婚的詩那樣,或者夸耀男方家世如何顯赫,或者顯示女方陪嫁如何豐盛,而是再三再四地講“宜其家人”,要使家庭和美,確實高人一等。這讓我們想起孔子稱贊《詩經》的話:“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論語·為政》)孔子的話內容當然十分豐富,但其中是否也包括了《桃夭》篇所反映出的上述這樣一種思想呢?陳子展先生說:“辛亥革命以后,我還看見鄉村人民舉行婚禮的時候,要歌《桃夭》三章……。”(《國風選譯》)聯系到這首詩所表達的思想,農民娶親“歌《桃夭》三章”,便是很可理解的了。
《桃夭》篇的寫法也很講究。看似只變換了幾個字,反復詠唱,實際上作者是很為用心的。頭一章寫“花”,二章寫“實”,三章寫“葉”,利用桃樹的三變,表達了三層不同的意思。寫花,是形容新娘子的美麗;寫實,寫葉,不是讓讀者想得更多更遠嗎?密密麻麻的桃子,郁郁蔥蔥的桃葉,真是一派興旺景象啊!
這首詩不難懂,但其中蘊藏的道理,卻值得我們探討。
一個問題是,什么叫美,《桃夭》篇所表達的先秦人美的觀念是什么樣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很美,艷如桃花,還不美嗎?但這還不行,“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還要有使家庭和睦的品德,這才完滿。這種美的觀念,在當時社會很為流行。關于真善美的概念,在春秋時期已經出現。楚國的伍舉就“何為美”的問題和楚靈王發生了爭論。伍舉說:“夫美也者,上下、內外、大小、遠近皆無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觀則美,縮于財用則匱,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國語·楚語》)很清楚,伍舉的觀點是“無害即是美”,也就是說,善就是美。而且要對“上下、內外、大小、遠近”各方面都有分寸、都無害。這種觀點最主要的特點是強調“善”與“美”的一致性,以善代替美,實際上賦予了美以強烈的政治、倫理意義。“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那意思是說,統治者重賦厚斂,浪費人力、物力,縱欲無度,就不是美。應該說,這種觀點在政治上有一定的意義。但它否定了“善”與“美”的差別,否定了美的相對獨立性,它不承認“目觀”之美,是其嚴重局限。這種美的觀念,在當時雖然也有其對立面,也有人注意到了“目觀”之美,但這種善即是美的觀點,在先秦美學中應該說是具有代表性的,而且先秦儒家的美學觀念,主要是沿著這個方向發展的。
孔子也持著這樣一種美學觀點,“《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他贊賞“詩三百”,根本原因是因為“無邪”。他高度評價《關雎》之美,是因為它“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合于善的要求。在評價人時,他說:“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余不足觀也已。”(《論語·泰伯》)善與美,善是主導方面。甚至連選擇住處,孔子也說:“里仁為美。”(《論語·里仁》)住的地方,有仁德才是“美”的地方。可見,孔子關于美的判斷,都是以善為前提的。
但孔子的美學觀,畢竟是前進了。它已經不同于伍舉的觀點,已經開始把美與善區別開來,作為不同的兩個標準來使用了。“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論語·八佾》)當然,通過對《韶》與《武》的評價,還是可以看出,“盡美”雖然被賦予在“盡善”之外的一個相對獨立的地位,但只是“盡美”,還不能說是美,“盡善”才是根本。
至此,我們回頭再來看看《桃夭》篇,對它所反映的美學思想,恐怕就更好理解了。在當時人的思想觀念中,艷如桃花、照眼欲明,只不過是“目觀”之美,這還只是“盡美矣,未盡善也”,只有具備了“宜其室家”的品德,才能算得上美麗的少女,合格的新娘。
第二個問題隨之而來,美的具體內容不僅僅是“艷如桃花”,還要“宜其室家”,也就是美與善之結合,那么,我們應該怎樣認識和評價這種觀念呢?先秦人為什么把家庭和婚姻看得那么重要呢?
把婚姻和家庭看得十分重要,還不僅僅反映在《桃夭》篇中,可以說在整部《詩經》中都有反映。在一定意義上說,《詩經》是把這方面的內容放在頭等地位上的。《桃夭》是三百零五篇的第六篇,不能不說它在《詩經》中的地位是很為突出的。如果我們再把《桃夭》篇之前的五篇內容擺一擺,就更可以清楚地看出,婚姻和家庭問題,在《詩經》中確實是占有無與倫比的地位。
三百篇的第一篇是《關雎》,講的是一個青年男子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姑娘,他日夜思慕,渴望與她結為夫妻。
第二篇《葛覃》,寫女子歸寧,回娘家探望父母前的心情,寫她的勤、儉、孝、敬。
第三篇《卷耳》,寫丈夫遠役,妻子思念。
第五篇《螽斯》,祝賀人多生子女。
第六篇,即《桃夭》,賀人新婚,祝新娘子“宜其室家”。
以上是三百篇的頭幾篇(除掉第四篇),它們寫了戀愛,結婚,夫妻離別的思念,渴望多子,回娘家探親等等,可以說把婚姻生活中的主要問題都談到了。
一部《詩經》,三百零五篇,開卷頭幾篇幾乎全部是寫婚姻家庭問題的,豈不令人深思?不論是誰編輯的“詩三百篇”,不論孔子是刪詩了、還是整理詩了,抑或是為“詩三百篇”作了些正樂的工作,都不容置疑地說明了他們是十分重視婚姻和家庭問題的。
我們應該怎樣認識和評論這個問題呢?春秋戰國時期,生產力水平還很低下,家庭是社會的最基本單位,每個人都仰仗著家庭迎接困難,戰勝天災,爭取幸福生活,當然希望家庭和睦、團結。娶親是一件大事,因為它關系到家庭未來的前途,所以,對新人最主要的希望就是“宜其室家”。這很容易理解。
從統治者方面來說,就要復雜多了。《禮記·大學》引到《桃夭》這首詩時說:“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這可真是一語道破。家庭是社會的最基本單位,家庭的鞏固與否與社會的鞏固與否,關系十分密切。到了漢代,出現了“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五種關系)之說。不論“三綱”,還是“五常”,它們都以夫婦關系為根本,認為夫婦關系是人倫之始,其它的四種關系都是由此而派生出來的。宋代理學家朱熹說:“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男女者,三綱之本,萬事之先也。”(《詩集傳》卷七)從這段論述,我們也可以看出統治者為什么那么重視婚姻、家庭問題。聽古樂唯恐臥,聽鄭衛之音而不知倦的魏文侯有一段名言,說得很為透僻。他說:“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上承宗廟,下啟子孫,如之何可以茍,如之何其可不慎重以求之也!”“宜家”是為了“宜國”,在他們眼里,“宜家”與“宜國”原本是一回事,當然便被看得十分重要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不論自古以來多少解經者就《桃夭》作過多少文章,但象小桃樹那樣年輕,象春日驕陽下桃花那樣鮮艷、美麗的少女,卻永遠活在讀者心里。人們衷心祝愿她:“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吟誦《桃夭》,不喝也醉了。
清姚際恒評論此詩說:“桃花色最艷,故以喻女子,開千古詞賦詠美人之祖”。自古,漂亮的女子總是受到超常的寵愛,文學更是不吝字墨,推波助瀾。無論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還是“玉腕枕香腮,桃花臉上開。”,讀起來,總不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更意濃神近,耐人玩味。
默默的讀幾遍,然后展開想象的畫卷,你會看到千年前,在那桃花盛開的時候,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千年的風從那片“灼灼”的桃林中穿過,搖曳著艷麗的桃花,婀娜著多姿的桃枝,似乎有醉人的馨香隨風破卷,撲面而來。但你分不清這是什么香,因為你仔細去看,在桃花叢中,隱約著一個款款移動的女子,少女的清香與花香混揉在一起,這是快樂的味道。
畫中的女子兩頰飛紅,面帶嬌羞,目光躲閃,卻又忍不住興奮的顧盼,在夭夭桃實、灼灼花枝的襯托下,人若桃花,兩相輝映,怡人的快樂迅即涌上心頭,你甚至可以聽到女子的心聲:“今天我要嫁給你啦,今天我要嫁給你啦......”
之子與歸,是說這個美麗的新娘就要出嫁了。歸,婦人謂嫁曰歸。在夸了即將出嫁的新娘的美貌之后,詩意開始延伸,人們隨之將目光投向婚后的生活,那是怎樣的呢?詩里唱到“宜其室家”、“ 宜其家室”、“ 宜其家人”。
宜,和順美滿的意思,室謂夫妻所居,家為一門之內。如果說對新娘容比桃花是毫不掩飾的贊美的話,這里就是含蓄的將女子的“善”,掩藏在宜家宜室宜人中了。試想,新人過門后,若能讓一大家子都和睦幸福,僅有美麗的臉蛋是不夠的,必得有顆善良的心,才能讓公婆姑嫂叔伯接受,才能被夫家的人所接納,日子才能和順美滿,其樂融融。
從桃花到桃實,再到桃葉,三次變換比興,勾勒出男婚女嫁一派興旺的景象。古人通過桃花似的外“美”,巧妙地和“宜”的內“善”結合起來,表達著人們對家庭和睦安居樂業生活的美好向往。“詩三百”開篇,寫盡了愛情與婚姻生活的各個方面,說明家庭和婚姻的重要性,這不僅僅是人們生活的期盼,也是統治者的希望,所謂“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說白了,就是建立在“宜家”、“ 宜室”、“ 宜人”上的“宜國”。
不管怎樣,“桃夭”是中華民族延續到現在的喜慶與祝福,就是今天,我們也同樣祝愿著如桃花般的女子,“之子于歸”,能夠生活美滿,家庭幸福,“宜其室家”。
創作背景
關于《周南·桃夭》的意旨,《毛詩序》說:“《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則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也。”以為與后妃君王有關。方玉潤在《詩經原始》中對這種觀點進行了駁斥,認為“此皆迂論難通,不足以發詩意也”。
現代學者一般不取《毛詩序》的觀點,而認為這是一首祝賀年青姑娘出嫁的詩。據《周禮》云:“仲春,令會男女。”周代一般在春光明媚桃花盛開的時候姑娘出嫁,故詩人以桃花起興,為新娘唱了一首贊歌,其性質就好像后世民俗婚禮上唱的“催妝詞”。
有人提出了新的說法,認為這首詩是先民進行驅鬼祭祀時的唱詞,其內容是驅趕鬼神,使之回到歸處,并祈求它賜福人間親人。
名家點評
南宋·朱熹《詩集傳》:“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嘆其女子之賢,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然則桃之有華(花),正婚姻之時也。”
清·方玉潤《詩經原始》:“《桃夭》不過取其色以喻‘之子’,且春華初茂,即芳齡正盛時耳,故以為比。”
現代·錢鍾書《管錐編》:“‘夭夭’總言一樹桃花之風調,‘灼灼’專詠枝上繁花之光色。”
后世影響
《周南·桃夭》在歷史上影響很大。當代《詩經》研究者陳子展說:“辛亥革命以后,我還看見鄉村人民舉行婚禮的時候,要歌《桃夭》三章。”女作家王安憶有一部小說,名字便叫《桃之夭夭》。
此詩開篇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不僅是“興”句,而且含有“比”的意思,這個比喻對后世也有很大影響。人們常說,第一個用花比美人的是天才,第二個用花比美人的是庸才,第三個用花比美人的是蠢才。《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所以說這里是第一個用花來比美人,并不為過。自此以后用花、特別是用桃花來比美人的層出不窮,如魏晉阮籍《詠懷·昔日繁華子》“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唐代崔護《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北宋黃庭堅的《訴衷情·小桃灼灼柳鬖鬖》: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滿江南。北宋陳師道《菩薩蠻·佳人》“玉腕枕香腮,桃花臉上開”。他們皆各有特色,自然不能貶之為庸才、蠢才,但他們無不受到《周南·桃夭》這首詩的影響,只不過影響有大小,運用有巧拙而已。
古代文學作品中形容女子面貌姣好常用“面若桃花”“艷如桃李”等詞句,也是受到了這首《周南·桃夭》的啟發,而“人面桃花”更成了中國古典詩詞中的一種經典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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