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詩壇與陳子昂介紹
從唐朝立國到睿宗延和元年,文學史上稱為初唐。在這一階段,唐詩經歷了一個由因循到變革的過程。
唐初的幾位君主都喜好文學,在他們周圍常聚集著一些宮廷文人。如唐太宗時有虞世南、許敬宗,唐高宗時有上官儀,武則天時有李嶠、杜審言等“文章四友”,唐中宗時有沈佺期、宋之問。這些宮廷文人,整天圍著帝王打轉,作詩為文,大都是為歌功頌德,娛樂遣興,粉飾太平。因而盡管在詩歌形式(如沈佺期、宋之問的律體)和技巧上(如上官儀之“六對”、“八對”)有所進步,但內容和風調上基本沿循齊梁宮體詩的遺風,無甚足取。直到“初唐四杰”出現在詩壇,景況才有所改觀。
“初唐四杰”是指活動于高宗、武后期間的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四位詩人。以年輩言,盧、駱比王、楊年長約20歲左右,但他們在革新詩歌方面聲氣相通,志趣相同,故而成為一體。四杰對宮廷文學頗為鄙夷,認為其“爭構纖微,競為雕琢”而“骨氣都盡”,了無激情和生氣。于是他們一方面開拓詩的題材和主題,使詩歌從宮苑臺閣、風花雪月中走出來,走向江山塞漠,走向廣闊的社會和時代生活,以容納、反映豐富的情感內容; 一方面又以匡時濟世、建功立業的理想和熱情,為詩歌注入蓬勃的生命活力。于是,楊炯的《從軍行》(“烽火照西京”)、駱賓王的《詠懷古意上裴侍郎》、盧照鄰的《上之回》、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等一批佳作接連面世。“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誰惜長沙傅,獨負洛陽才”等睥睨一世、意氣豪縱的詩句噴薄而出,其風骨氣象一改唐初詩歌之柔靡纖弱,顯示出剛健壯大的審美追求,揭開了唐詩變革的序幕。
進一步把唐詩的發展引向光明的是陳子昂。陳子昂主要活動在武則天時期,略晚于四杰。他認為,自南朝以來近500年,文壇的通病是“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即過分追求詞采的華麗而忽略作者生命意識的感發。因此,他標舉“漢魏風骨”加以矯正。陳子昂的詩歌,以《感遇》38首、《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7首和《登幽州臺歌》為代表。這些詩篇,體現了作者對政治、社會、民生、時局的熱切關注,流動著積極昂揚的進取精神和孤高傲岸的人格力量。即便是抒寫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傷痛,也全非秋蟲哀鳴。比如著名的《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詩前兩句縱貫古今,以兩個“不見”相互映照,表露出對古代明君的仰慕和自己生不逢時的感傷;第三、四句俯仰天地,以廣袤無垠的闊大背景,有力地突出了獨立蒼茫、愴然涕下的詩人自我形象,從而抒發了天地雖大、知音難覓的`孤苦悲痛和歲月無情、時不我待的深重感喟。詩歌盡管意在抒寫一己之悲哀,但作者視野開闊,取象宏大,含蘊深厚,體現出窮通古今、盡閱滄桑的歷史見識,并給人以雄渾博大、沉郁悲壯的藝術美感。陳子昂的這類詩歌,對革新初唐的浮靡詩風比“初唐四杰”無疑更為深入和透徹,對盛唐、中唐的影響也尤為巨大。從這一意義講,他是唐詩革新的先驅和功臣,為唐詩的繁榮,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初唐詩壇的詩作,值得一提的還有4首長篇歌行,即盧照鄰的《長安古意》、駱賓王的《帝京篇》、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和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這些詩作,吸取了南朝樂府詩的風神與優長,情致纏綿,筆調鋪張,風格明麗,但思想情調與南朝樂府又劃然有別。即以張若虛的那首詩來說,詩人描繪了春江花月夜的幽美景色,并由此生發出對宇宙無窮、人生短暫的思索和游子思婦在明月今宵里卻天各一方的惋惜。盡管不無青春苦短的傷感,但淡淡憂傷中仍交織著對青春的珍惜、對生命的愛戀、對“人生代代無窮已”的由衷欣慰;盡管也有夫婦別離的哀愁,然而寫來筆致纏綿,柔婉似水,悠悠相思中飽和著脈脈溫情,含蘊著對重逢的美好企盼。這種積極的人生態度和浪漫的青春情調,是南朝樂府所未曾具有的,是處于上升階段的唐王朝的時代精神在詩中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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