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的詩歌風格
東晉末期南朝宋陶淵明詩歌的題材豐富多樣,有詠懷詠史詩,或以組詩的形式寫成,或偏重吟詠古代人物,下文是有關他的詩歌風格知識,歡迎大家閱讀學習。
陶淵明的詩歌風格
(一) 陶淵明詩歌的思想內容
陶淵明詩歌的題材豐富多樣。有詠懷詠史詩,或以組詩的形式寫成,或偏重吟詠古代人物,如《飲酒》、《雜詩》、《擬古》、《詠貧士》、《讀山海經》等。有行役詩,多作于其宦游期間,詩作除了悲嘆仕途的艱辛和對為官的厭倦外,還表達一種思念田園和渴望歸隱的情感。有贈答詩,平凡的場景寄寓著真摯的友人之情。陶淵明的詩歌創作最多的還得數他的田園詩,“田園詩是他為中國文學增添的一種新的題材,以自己的田園生活為內容,并真切地寫出躬耕之甘苦,陶淵明是中國文學史上的第一人。”筆者僅就他的田園詩談談陶淵明詩歌的思想內容。
陶淵明自幼熱愛田園,仕途心系田園,棄官回歸田園,晚年終死田園,田園情結伴隨他的一生。他的田園詩寫田園景致和田園生活。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歸園田居》其一),近景、遠景、靜態、動態、狀物、抒懷,一派自由恬靜的景象,在現在看來,算得上是最適宜人類居住的環境了。田園詩有的寫農村的自然美景,“陵岑聳逸峰,遙瞻皆奇絕。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巔列”(《和郭主簿》其二);有的寫農村生活的清貧簡樸,“草廬寄窮巷,甘以辭華軒。正夏長風急,林室頓燒燔。一宅無遺宇,舫舟蔭門前”(《戊申歲六月中遇火》);還有的寫農村生活的悠然自得,“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聞君何能而,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飲酒》其五)。
陶淵明所描寫的往往是最平常的事物:要么是遠遠近近的村落、高高低低的房舍、大大小小的庭院、縱橫交錯的田壟;要么是山巔的青松、籬下的秋菊、雜亂的艾草、豐收的早稻;要么是清清溪流、裊裊炊煙、片片浮云、陣陣南風……這些人人可見的事物在陶詩中不再平淡無奇,陶詩中的山水田園都注入著詩人的主觀情感,人境之間的物與人融為一片,詩人的性格和情感也借助平淡的外物襯映出來,構成特有的田園情趣。
陶淵明的田園生活恬靜悠然。
陶淵明是個十分重感情的人,歸隱后,他尤為珍視親情,以及和家人共享田園生活的時光。陶淵明的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養育子女,陶淵明出仕期間就時常懷念母親,恨不得“計日望舊居”、“一欣侍溫顏”(《庚子歲五月中從都還阻風于規林》其一),盡快回家孝敬母親。后因妹程氏喪故辭官回家,六年后從弟敬遠病卒,陶淵明皆悲慟不已,并為弟弟妹妹作祭文以表哀思。兩篇祭文,陶淵明皆述其平生,贊其德行,懷念往昔手足之殷殷情誼,雖非同母所生,但親情實為心手相連。文末“死如有知,相見蒿里”(《祭程氏妹文》)和“神其有知,昭余中誠”(《祭從弟敬遠文》)兩句,陶淵明對弟妹的魂靈哭訴哀痛,足見情感極其深摯。對兒子們,陶淵明以自己平生經歷做教訓疏導,教兒子們為人處世、勤于力行、修心養性、安貧樂道、篤念親情。雖時常訓導,卻沒有嚴厲訓誡之聲,言語間滲透著父親的慈祥、憐愛與關懷。這一點于《與子儼等疏》集中體現。
陶淵明還與當地的百姓相交甚歡。他喜歡村民們純樸的個性,樸實的為人,與他們相交,自己便也率直淳樸。“鄰曲時時來,抗言談在昔。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移居》其一),陶淵明有這樣的鄰里,時常相邀來高談闊論,有時候拿出自己的或是他人的或是前人的文章來品評一番,有疑義的不妨共同商討切磋,只有心靈相通、志趣相投的人才能有此和諧的境界。“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農務各自歸,閑暇輒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移居》其二),人生苦短,應該好好享受美好的時光。陶淵明趁佳日邀上朋友一同去登高賦詩,不必可以知會,只需到了門前呼喚一生就好。陶淵明愛酒,酒中自由它的真意。農忙過后倘若又起相思,那邊披上衣裳在聚到一塊,盡情談笑風生,一切自自然然,隨性而為。“班荊坐松下,數斟已復醉。父老雜亂言,觴酌失行次”(《飲酒》十四),飲酒飲得酣暢淋漓,言行雜亂無章那又算得了什么,要緊的是豪爽和歡快。這里沒有禮俗的約束,只有自由和歡愉。
陶淵明的田園詩最大的特點是著重描寫躬耕的體驗。此前的田園詩寫田園之美的不勝枚舉,但將躬耕主題寫進詩中的并不多見,“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歸園田居》其三),“晨出肆微勤,日入復禾還”(《庚戌歲九月中于西田獲早稻》)。陶淵明一直強調衣食是一切的開端,他尊重農民的勞動,自己也樂于參加農事。清貧的生活固然苦從中來,勞作使得身體上的疲憊不堪,陶淵明通過親自躬耕自資能親身感受到生活的不易,因而也更加珍惜田園生活的本真,正所謂“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干”(《庚戌歲九月中于西田獲早稻》),真切的寫出了一個從仕途歸隱躬耕的文人的特殊感受。“《朱子語錄》云:‘晉宋人物,雖曰尚清高,然個個要官職。這邊一面談清淡,那邊一面招權納貨。陶淵明真個能不要,此所以高于晉宋人物。’陶淵明不耽希企隱逸,而且實際上歸田躬耕了,這當然不是一般名士所能做到的。”
陶詩描繪常景、述寫凡事、抒發真情,他依照生活本來的面貌、人性自發的情感和宇宙客觀的規律來創作詩文——通過一個事物或者場景表露一種可感知的情感,在情感表露下又蘊含著一種可感悟的人生真理!這樣,與其說陶淵明在寫詩,不如說陶淵明是在寫心,且寓“理”與“趣”。
(二) 陶詩“自然”與“真”的審美風格
陶詩的“自然”概念在審美角度上來說是指委任運化的精神自然。只要順應自然的狀態去變化,就可以真正進入自由的境界。陶詩“自然”的審美理想集中體現在對待生死的問題上。
對人生,他感慨時光易逝和生死有命。 “荏苒歲月頹,此心稍已去”(《雜詩》其五),時光易逝,陶淵明頗感歲月之可貴,人生需盡歡,要在有限的余年里回歸自然的“質性”。陶淵明有著平和的生死觀,認識到“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擬挽歌辭》其一),人即是萬物之一,生由天地生,死亦歸天地。“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擬挽歌辭》其三),他融為了自然的一部分。祭文一般都是為他人而寫,然陶淵明卻在臨終前為自己寫下一篇《自祭文》,“壽涉百齡,身慕肥遁,從老得終,奚所復戀”,這是一種心性的參透。“他能絕去世人常有的嘆老嗟卑,現實地看待生命,堪破生死大關,以欣悅而又安詳的心境,回歸自然”。
在審美上,陶淵明認為自然的本色是“真”。
“真”屬于老莊道家的哲學范疇,“老子把‘真’視為道的精髓、修身的極致。《莊子》對‘真’有一個界定:‘真者,精誠之至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貴真,不拘于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于人;不知貴真,祿祿而受于俗,故不足。’”陶淵明早期受儒道玄三家共同影響,中期道家“質性自然”和玄學“歸隱”的情結越發強烈,后期歸隱更是將道玄思想在精神歸隱中的地位提到極致。陶淵明崇尚自然,崇尚“養真”“還淳”:
“悠悠上古,厥出生民,傲然自足,抱樸含真。”(《勸農》);
“養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辛丑歲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涂口》);
“真想初在襟,誰謂行跡拘。”(《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
“自真風告逝,大偽斯興。”(《感士不遇賦》);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飲酒》其五);
“羲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飲酒》其二十)。
正是由于陶淵明平淡率真的人格,使得陶詩也貼近生活,體現自然純真的風格。陶詩融生活寫實、尚真情感和平淡藝術于一體。陶淵明用自己的言行和詩文將自己的人生藝術化,他追求個人本性的流露,向往在無拘無束的氛圍中自我展現。言行是詩文“真”的基礎,詩文是言行“真”的藝術。朱光潛先生在論陶詩時說:“陶詩的特點在平、淡、枯、質,又在奇、美、腴、綺。”是的,如果只是平白的生活寫實,就會“平、淡、枯、質”;如果只是單純的藝術潤色,就會“奇、美、腴、綺”。而朱光潛認為陶詩就是這兩點的融合,這關鍵就在于尚真情感的介入,寫詩實寫情,所以陶詩的特色是“亦平亦奇、亦枯亦腴、亦質亦綺”,“‘真’字實淵明的唯一恰當的評語” 即是朱光潛先生對陶淵明中肯的評價。
(三) 陶詩的語言與意象特色
1.陶詩的語言
“陶詩的語言不是未經錘煉的,只是不露痕跡,顯得平淡自然”,所謂的語言自然就指用字措辭沒有刻意雕飾的痕跡,讀起來簡約通脫,卻意境豐厚。這里筆者要就煉字和重言詞來說。
陶淵明用字善言簡意賅,此處就動詞舉例來講。
“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雜詩》其一)。時間的流走不以人的意志而有所改變,人在時間面前要么做它的主人,發憤圖強,有所作為;要么做它的奴隸,懶散懈怠,碌碌無為。時不我待,陶淵明以一個“不待”來鞭策自己。
“藹藹堂前林,中夏貯清陰”(《和郭主簿》其一)。中夏的時候,堂前的樹林里清陰濃濃涼意陣陣,一個“貯”字顯現一種陰涼滿滿的狀態。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飲酒》其五)。菊花可以怡情,俯下身去采摘下三兩朵,就在偶然抬起頭的一瞬間,遠處的南山映入眼簾。這個“見”字,若音同“看見”的“見”,則是“我”不經意間看到了南山;若音同“出現”的“現”,那么遠山就是恍恍惚惚顯現在了“我”的眼前。究竟是“我”看見山,還是山讓“我”看見,其實這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一剎那,“我”與“山”仿佛交融而達到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清凈而閑遠。
“弱湍馳文魴,閑谷矯鳴鷗”(《游斜川·序》)。這兩句詩充滿對比色彩。弱湍即指水流不急,況且賓語“魴”只是一種小魚,何以搭配“馳”這么有氣勢有沖勁的動詞?這對比甚大,然其意義在于突出雖然水弱魚小但卻極富雄心壯志,后句也是相通的道理。用動詞造成對比反差的效果來升華思想內涵。
以上四個例子足可窺見陶詩煉字運用之妙。
再說重言詞。重言詞由兩個相同的音節組合起來共同表意,它在古代詩詞中的運用非常廣泛,陶淵明的詩歌中也大量運用了重言詞:
“淙淙懸溜”、“邁邁時運”、“翳翳柴門”、“翼翼歸鳥”、“悠悠清沂”、“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粲粲三株樹”、“落落清瑤流”、“靡靡秋已夕”、 “綿綿歸思紓”、“郁郁荒山里”、“惻惻悲襟盈”、“遲遲出林翮”、“離離翔天側”、“每每顧園林”、“雙雙入我廬”、“飄飄吹我衣”、“悠悠待秋嫁”、“朝朝為日浴”、“遙遙從羈役”等等。
重言詞具有聲韻優美的特點,讀起來瑯瑯上口,有很強的節奏感,陶詩運用了重言詞也具有這樣的效果,不僅使句法齊整,也使音調諧美。在表達意義上,陶詩的重言詞表達了陶淵明親近自然、與自然關系密切、與自然相處愉悅、對自由生活感到滿足的多重情感內涵。
2.陶詩的意象
陶詩的意象很多,歸鳥、浮云、南風亦為常見。歸鳥、浮云、南風都具有飄忽不定的特點,不必勉強抓住飛鳥或行云,飛鳥或行云也根本不可能把握得住,所以,只要歸順其自然的規律就好。《擬挽歌辭》和《形影神》都討論生死幻化的問題,陶淵明在當時能夠把名利看淡、把生死看淡,實在是難得。他認為宇宙天地自有它的規律,世間的事物,包括人也有自己的命運,有生就有死,死亦無所懼,借由歸鳥、浮云、南風等意象,即寄寓自己人生高潔的志向、自然的秉性,又寄寓自己習得道家物化遷移規律的胸襟。所以說,意象不是為了說物而舉物,而是為了借意象表達深刻的思想情感。
陶淵明用心觀察生活、用心體驗生活、用心感悟生活,生活給予了陶淵明創作的豐厚積累。在觀察、體驗和感悟中,陶淵明構建并完善了自己不羈的個性和率真的人格,使他在那個時代下能真正尋求到人性的出路。崇尚自然成為陶淵明人生的旨趣,當觸碰到某一客觀景致或者情致的時候,陶淵明心靈被觸動而靈感迸發,故而要以詩文的思維表達出內心的情感。日常生活詩化是陶淵明的一大創新,這進一步確立和完善了玄學崇尚自然的思想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和內涵。陶淵明的詩風平淡而雋永,以人生旨趣來行文作詩,所以,讀陶淵明的詩文,仿佛在讀陶淵明本人,故曰:文如其人。
論述陶淵明的詩歌成就
陶淵明是東晉時期文學成就最高的詩人,他的詩歌在藝術上具有獨特的風格和極高的造詣。
①內容平淡自然,內容貼近生活,親切淳真,富于真情實感。
所描繪的場景、敘寫的事情,為人們熟知習見。通過樸素自然的田園風光的描寫,善于運用白描的手法,樸素的語言,不加雕飾,把生活的情景和作者對生活的感受原原本本地描述出來。這就形成了一種清新自然的特點。如《歸園田居》中的“少無適俗韻”的描寫,“方宅十馀畝,草屋八九間”“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平淡自然,這些生活情景及詩人的志趣,心情,都是詩人真實的感受,寫得十分親切。
②渾融完整,意境高遠。
作者善于創造意境,他的田園詩中多有精彩的景物描寫,取與自己心境相合之景入詩,既有客觀實境,又有意中之境。使自然景物都滲透著詩人的主觀感情色彩,情景交融,渾然一體,令人回味無窮。它往往與具體的景物和詩人的真摯感情有機結合在一起,具以情景為主,把人們引向一種更加高遠而深沉的境界,這種情、景、理的高度融合,即詩與哲理的結合,更使陶詩意境高遠,清新拔俗。如“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悠然“一詞,很樸實,但又含有一種韻味,是不經意的看到了南山,人和自然之間是一種非常親和的關系,這種關系在平淡的語言中得到了表現。”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這是一種客觀的景物描寫,從”飛鳥相與還“可以看出陶淵明對田園生活充分的肯定和滿足的情感,韻味很深。
③精工而本色的語言。
陶詩的語言樸素、直率,毫無斧鑿之痕,平淡、本色,簡練樸素,明白易懂,但絕不是淺薄粗俗。他詩中那些看似極其普通的“田家語”,實則是經過藝術提煉的,是詩人苦心經營的結果,其中有許多極富形象性和表現力。《時運》“有風自南,翼彼新苗”中的“翼”字、《飲酒》“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中的“見”字均能于本色中見精工,于樸素中見華采。鐘嶸在《詩品》中評價陶詩“文體省凈,殆無長語”。
陶淵明介紹
陶淵明(約365—427年),名潛,字元亮,別號五柳先生,卒后私謚靖節,世稱靖節先生。潯陽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人,一作宜豐人。東晉末到劉宋初杰出的詩人、辭賦家、散文家。被譽為“隱逸詩人之宗”、“田園詩派之鼻祖”。是江西首位文學巨匠。
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參軍、鎮軍參軍、彭澤縣令等職,最后一次出仕為彭澤縣令,八十多天便棄職而去,從此歸隱田園。他是中國第一位田園詩人,被稱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有《陶淵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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