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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齡:長信怨
詩人簡介
王昌齡 (698— 756),字少伯,河東晉陽(今山西太原)人。盛唐著名邊塞詩人,后人譽為“七絕圣手”。早年貧賤,困于農耕,年近不惑,始中進士。初任秘書省校書郎,又中博學宏辭,授汜水尉,因事貶嶺南。與李白、高適、王維、王之渙、岑參等交厚。開元末返長安,改授江寧丞。被謗謫龍標尉。安史亂起,為刺史閭丘所殺。其詩以七絕見長,尤以登第之前赴西北邊塞所作邊塞詩最著,有“詩家夫子王江寧”之譽(亦有“詩家天子王江寧”的說法)
詩歌
長信怨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銀燈青瑣裁縫歇,還向金城明主看。
奉帚平明金殿開,暫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真成薄命久尋思,夢見君王覺后疑。火照西宮知夜飲,分明復道奉恩時。
長信宮中秋月明,昭陽殿下搗衣聲。白露堂中細草跡,紅羅帳里不勝情。
譯文
金井邊的梧桐秋葉漸黃,珠簾不卷可知夜里飛霜。
熏籠玉枕有如容顏憔悴,靜臥愁聽南宮漏聲悠長。
秋天高殿內搗衣聲響徹夜闌,夜里霜重還記起君王御衣寒。
更深人靜銀燈下裁衣才停歇,目光還轉向宮城明主那邊看。
天亮就拿起掃帚打掃金殿塵埃,百無聊賴時手執團扇且共徘徊。
美麗的容顏還不如烏鴉的姿色,它還能帶著昭陽殿的日影飛來。
果真成為薄命人長久陷入沉思,夢中又見到君王醒后心里生疑。
燈火照耀著西宮知道是在夜飲,眼前分明浮現復道蒙恩受寵時。
長信宮中惟有秋月尚明,昭陽殿下響起搗衣聲聲。
白露堂中滿是雜草印跡,那邊紅羅帳里綿綿深情。
賞析
其一
這首宮怨,運用深婉含蓄的筆觸,采取以景托情的手法,寫一個被剝奪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涼寂寞的深宮中,形孤影單、臥聽宮漏的情景。這是從這位少女的悲慘的一生中剪取下來的一個不眠之夜。
在這個不眠之夜里,詩中人憂思如潮,愁腸似結,她的滿腔怨情該是傾吐不盡的。這首詩只有四句,總共二十八個字,照說,即令字字句句都寫怨情,恐怕還不能寫出她的怨情于萬一。可是,作者竟然不惜把前三句都用在寫景上,只留下最后一句寫到人物,而且就在這最后一句中也沒有明寫怨情。
這樣寫,乍看像是離開了這首詩所要表現的主題,其實卻在藝術效果上更顯得有力,更深刻地表現了主題。這是因為:前三句雖是寫景,卻并非為寫景而寫景,它們是為最后人物的出場服務的。就通首詩而言,四句詩是融合為一的整體,不論寫景與寫人,都是為托出怨情服務的。
其二
第二首詩描寫在夜深霜重的凄涼環境中,宮中女子孤獨寂寞的悲慘情景。她徹夜難眠,想起進宮以來的日子實在不堪回首。她渴望得到君王的眷顧,在銀燈下守到夜深,最后還是失望而終。這首詩情感抒發較為直接,心理刻畫較為生動,充分地表現了宮中失寵女子的幽怨之情。
古樂府歌辭中有《怨歌行》一篇,其辭是:“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飚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此詩相傳是班婕妤所作,以秋扇之見棄,比君恩之中斷。王昌齡就《怨歌行》的寓意而加以渲染,借長信故事反映唐代宮廷婦女的生活。
夜深霜重,木石敲擊秋砧的聲音響徹寒夜。在這樣一個孤寂的深夜,深宮中那個失寵的女子依舊牽掛著君主是否添了衣裳,昏暗的銀燈下,獨自裁剪縫補,明知道君主不會眷顧,卻還是在內心深處懷著深切的期盼。
這首詩以心理上的深刻描寫見長,抒情直接,寥寥數語將一個深宮失寵的女子渴望君主眷顧,掛念君主寒暖又間雜著對君主棄自己于不顧,對自己的一廂深情視而不見的怨憤和痛苦。淋漓盡致地表現了深宮失寵女子難于言表的幽怨之情。
其三
第三首詩中前兩句寫天色方曉,金殿已開,就拿起掃帚,從事打掃,這是每天刻板的工作和生活;打掃之余,別無他事,就手執團扇,且共徘徊,這是一時的偷閑和沉思。徘徊,寫心情之不定,團扇,喻失寵之可悲。說“且將”則更見出孤寂無聊,唯有袖中此扇,命運相同,可以徘徊與共而已。
后兩句進一步用一個巧妙的比喻來發揮這位宮女的怨情,仍承用班婕妤故事。昭陽,漢殿,即趙飛燕姊妹所居。時當秋日,故鴉稱寒鴉。古代以日喻帝王,故日影即指君恩。寒鴉能從昭陽殿上飛過,所以它們身上還帶有昭陽日影,而自己深居長信,君王從不一顧,則雖有潔白如玉的容顏,倒反而不及渾身烏黑的老鴉了。她怨恨的是,自己不但不如同類的人,而且不如異類的物——小小的、丑陋的烏鴉。
按照一般情況,“擬人必于其倫”,也就是以美的比美的,丑的比丑的,可是玉顏之白與鴉羽之黑,極不相類;不但不類,而且相反,拿來作比,就增強了表達效果。因為如果都是玉顏,則雖略有高下,未必相差很遠,那么,她的怨苦,她的不甘心,就不會如此深刻了,而上用“不及”,下用“猶帶”,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表達了其實是非常深沉的怨憤。凡此種種,都使得這首詩成為宮怨詩的佳作。
其四
同樣是抒寫失寵宮嬪的幽怨,表現她們內心的深刻痛苦,在王昌齡筆下,卻很少藝術上的雷同重復。第四首詩則帶有更多的直接抒情和細致刻畫心理的特點。
第一句就單刀直入,抒寫失寵宮嬪的內心活動。“真成薄命”,是說想不到竟真是個命運不幸的失寵者。這個開頭,顯得有些突兀,讓人感到其中有很多省略。看來她不久前還是得寵者。但宮嬪得寵與否,往往取決于君主一時好惡,或純出偶然的機緣。因此這些完全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宮嬪就特別相信命運。得寵,歸之幸運;失寵,歸之命薄。而且就在得寵之時,也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生怕失寵的厄運會突然降臨在自己頭上。
“真成薄命”這四個字,恰似這位失寵宮嬪內心深處一聲沉重的嘆息,把她那種時時擔心厄運降臨,而當厄運終于落到頭上時既難以置信,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認的復雜心理和盤托出了。這樣的`心理刻畫,是很富包蘊的。
失寵的命運降臨之后,她陷入久久的尋思。因“思”而入“夢”,夢中又在重溫過去的歡樂,表現出對命運的希冀,對君主的幻想,而在自己心中重新編織得寵的幻影。但幻夢畢竟代替不了現實,一覺醒來,眼前面對的仍是寂寞的長信宮殿,梧桐秋葉,珠簾夜霜,聽到的仍是悠長凄涼的銅壺清漏。于是又不得不懷疑自己這種僥幸的希望原不過是無法實現的幻夢。以上兩句,把女主人公曲折復雜的心理刻畫得細致入微而又層次分明。
就在這位失寵者由思而夢,由夢而疑,心靈上倍受痛苦煎熬的時刻,不遠的西宮那邊卻向她展示了一幅燈火輝煌的圖景。不用說,此刻西宮中又正在徹夜宴飲,重演“平陽歌舞新承寵”的場面了。這情景對她來說是那樣的熟悉,使她一下子就喚起了對自己“新承寵”時的記憶,仿佛回到了當初在復道受君主恩寵的日子。可是這一切此刻又變得那樣遙遠,承寵的場面雖在重演,但華美的西宮已經換了新主。
“分明”二字,意余言外,耐人咀嚼。它包含了失寵者在寂寞凄涼中對往事歷歷分明的記憶和無限的追戀,也蘊含著往事不可回復的深沉感慨和無限悵惘,更透露出不堪回首往事的深刻哀傷。
其五
這是一首抒發宮怨的詩歌。昭陽殿是西漢趙飛燕得寵時住的寢宮,后來以昭陽殿泛指得寵嬪妃。長信宮是在趙飛燕得寵時失寵嬪妃班婕妤住的寢宮,后來泛指失寵嬪妃。
后兩句運用對比描寫出失寵于得寵截然不同的差距,白露堂中細草跡是指失寵嬪妃的宮闈清冷,雜草叢生,一片荒涼凄清,使得人物也顯得十分幽怨。
紅羅帳里不勝情,是指得寵的嬪妃寢宮里紅帳高掛,與君王軟語溫存,不勝愜意,說不完的情意綿綿話。
王昌齡從女性角度出發,運用對比,生動形象刻畫了失寵嬪妃與得寵嬪妃的天壤之別,是宮怨詩中難得的題材。對那些嬪妃寄予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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