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氣歌文天祥
引導語:南宋末年右丞相文天祥的《正氣歌》創作于元大都的監獄中。該詩慷慨激昂,充分表現了文天祥的堅貞不屈的愛國情操。下面就是小編整理這首詩的原文講解,與大家分享學習。
《正氣歌》
文天祥
正文: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污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涂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檐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尸、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於茲二年矣,幸而無恙,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然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磋余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餡,求之不可得。陰房冥鬼火,春院閟天黑。
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哀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謬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在,仰視浮云白。
悠悠我心憂,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詳解:
天地有正氣。詮曰:天地,謂宇宙間也。正之為字,從一從止,止于一者,唯一之義也。由唯一之義,衍為:首長、主體、中心、本位、方整、原有、真實、確定、經常、永久、有法度、光明偉大諸義。對于正而言者:曰亞、曰次、曰少,則對首長之義言之也。曰副、曰從、曰左、曰襄,則對主體之義言之也。曰旁、曰偏、曰斜、曰側,則對中心之義言之也。曰負、曰乏、曰反,則對本位主義言之也。曰畸、曰零,則對方整之義言之也。曰偽、曰假,則對真實之義言之也。曰變、曰異,則對確定之義言之也。曰奇、曰間,則對經常之義言之也。曰續、曰余、曰別、曰附,則對原有之義言之也。曰特、曰殊,則對有法度之義言之也。曰邪、曰僻,則對光明偉大之言之也。觀正之一名,對之者有多方面,則其為唯一及引申諸義,可以見矣。正氣為唯一正大光明之氣,辟易群邪者也,宇宙若無此氣,則陰霾而不生,人間若無此氣,則邪枉橫行,鬼蜮畢見,乾坤或幾乎息矣。故首著此句,為全歌之主旨。
雜然賦流形。詮曰:雜然者,品物布列繁多之狀,言正氣在宇宙間峙立廣大也,賦者,有所秉受而生之謂。流者,品類之義,派系之義,延衍之義。故學謂之流,言其為有系統之傳布也,歷年謂之流年,言種歲時之邁進也。流形謂種種物則,各成系列。雜然賦流形者,謂種種物則,生于宇宙間,為廣大之散布。以上兩句為第一段,乃全歌之總冒。
下則為河岳。詮曰:河岳者,總言山川也。山川經緯大地,對長天高穹言,故曰下也。山川之系列至多,地上之正氣雜然賦流形者也。至若斷港絕潢沙漠于淤之所,則非地上正氣之流也。上
則為日星。詮曰:日星者,總言天體諸曜也,對大地山川言之,故曰上也。天體諸曜之系列至多,大宇之正氣雜然賦流形也。至若彗孛奔星之屬,則非大宇正氣之流也。以上兩句為第二段,言自然界之正氣。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詮曰:此言人間之正氣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也,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此論形容正氣最為明確且最為詳盡,文信國正氣之歌,即根于此而作也。故于人間正氣一段,首著孟子“浩然”之目,蓋人之理性,所以異于其他生物者,惟在認定是非,辨明直枉,不以利害動,不以勞逸改,義之所在,恒必由之,人類由此,則治安而能久;舍此不由,則危亂蜂起。不可終朝,如此善惡而途,朗列于吾人之前。賢圣有作,教人明于此理,擇其善者而固執之;所謂道也,吾人愈明此理,則愈知固執于善,知此善之不可須臾離也。故造次之間,顛沛之際,念念所系,跬步之行,無往而不守此,不以外物而套,不以生死利害而有所變,則道與義兩者咸得,是乃一事,非有二也。人能長系此念,則義理積于胸臆,與道為徒,養成剛大之氣,仰則不愧于天,俯則不怍于人,所謂:“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如此者,其志,其氣,直將充塞天地;語其光明正大俊偉之象,故曰“浩然”也。養此誥然之氣之要領,即在“行慊于心”,慊者,無愧怍,充實安適之謂,凡人行事,問心而慊,則正氣自生,毫不餒怯矣。如是積累,自有浩然氣象,若行有不慊于心,則無由配義與道;義之不集,其何以直養無害哉?是故必須明于義理,遵道而行,事事皆慊于心,集之以發為正氣,非義襲而取之也。沛乎塞蒼冥,即塞乎天地間之義,文山學養,全由孟子得來,此歌之作謂為闡孟子之論可也。此兩句示人類正氣之綱領;為此后大段之總旨。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廷。詮曰:皇字有初始高尚,大,美,君主諸義,如言皇祖,乃始祖之義;言皇天,乃高上之義;言思皇多士,乃美之義;不獨謂帝者為皇也。皇路,猶言大路,謂世道之美木,君主之世,人臣頌君主之治,固亦言皇路耳。夷者,平也,清夷,猶言清平也,皇路當清夷,謂世道清明平治之盛興時期也,當清明平治之世,賢者在位,正氣得神,雍容立于朝廷,而祥和洽于草莽,故曰:含和吐明廷。言祥和之氣,吐自光明之朝廷,以洽于萬方也。此兩句,言正氣在盛世,開物成務,化及群倫,以成治平。
時窮節乃見,——垂丹青。詮曰:時窮,謂衰亂之世,大而邦家危急,小而寇賊內訌,正氣不能發抒,則賢者孤守其道,蹈其患難,忘其身家,惟知義之所在,不奪其志焉,則節之謂矣。士生盛世,處于順境,則節無由見;窮時,則生死利害當前,去取立判,故忠臣義士,必出于衰亂之時;其能回天撥亂者,固以勛業垂于宇宙;即不幸而功不能成,永為生民所效法,而一一載在史編,傳之不朽。丹青者,文字圖史之謂,布之方策,貽萬世觀者也。此兩句,言正氣在衰亂之世發為孤忠節義,永作世法也,以下舉十二事為例:
在齊太史簡。詮曰:此節第一例也。春秋魯襄公之二十五年,即公元前548年,齊崔杼弒君光,太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杼殺之;其弟又書,崔杼又殺之;其次弟又書,崔杼又殺之;太史兄弟以書崔杼弒而死者三人矣,其次弟仍書,崔杼知正義之終不可磨滅,乃止不殺。齊國史氏有別居于南境曰南史氏者,聞太史迭為崔杼所殺,恐正義不伸,乃執簡(古代史編之單頁,削竹為之,大者曰策,小者曰簡,亦或渾言之)入齊都,欲繼言之,至都,則崔杼已止不殺,其弒君之罪,已得書矣,乃還南境。太史兄弟,以生死爭正義,固萬世史官之模范,而南史氏特犯危難,欲與同殉,亦開野史稗官之典型矣。
在晉董狐筆。詮曰:此第二例也。春秋魯宣公之二年,即公元前607年,晉靈公欲殺趙盾,盾奔齊,其從子趙穿乃攻靈公于桃園弒之,趙盾猶未出境,聞之而返,亦不討趙穿弒君之罪,太史董狐言曰:“趙盾弒其君”以示于朝,趙盾曰“非我也,穿也”董狐曰:“子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非子弒君而何?”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董狐之直言,敢犯危難與齊太史無異;惟趙盾能任咎,不似崔杼之怙惡殘賊正義耳。
在秦張良椎。詮曰:此第三例也。秦始皇之十七年滅韓,后九年,六國皆滅,遂兼天下。又三年,而有韓遺臣張良與壯士以鐵椎行刺始皇于博浪沙中事,誤中副車,良與壯士皆遁,始皇大怒,大索十日不得。又八年,而始皇死,又一年,而豪杰并起,復立六國,又三年,而項羽滅秦,殺韓王成。良乃佐漢高以滅項羽,為漢開國勛臣,封留侯,蓋再為韓復仇矣。其以一弱書生,行刺威加一世之秦始皇,事為千古艷稱,乃匹夫報國仇之佳話,故特著之。
在漢蘇武節。詮曰:此第四例也。漢武帝時,遣蘇武使匈奴,匈奴欲武降,辱之,苦之,終不可得,乃使牧羊北海——今貝加爾湖——上。武持漢使者之節,凡十九年,節毛盡脫,至昭帝時始歸。初,衛律、李陵皆以臣降匈奴,匈奴使勸武降,武不為動,陵乃嘆曰:“嗟呼!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于天矣。”此事為使臣守節不諭之典型,故著之。
為嚴將軍頭。詮曰:此第五例也。漢獻帝建安十九年,劉備兵入蜀,欲取劉璋而代之,璋將嚴顏曰:“蜀中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也。”然顏卒為降將;其行與言,實不相應,惟此言可采。
為嵇侍中血。詮曰:此節六例也。晉惠帝時,八王稱兵爭攻,成都王穎之兵犯惠帝乘輿,殺侍中嵇紹于帝前,血濺帝衣,侍臣請滌之,帝曰:“此嵇侍中血,勿浣也。”此為護主之危,以身殉之之例,故著之。
為張睢陽齒。詮曰:此第七例也。唐玄宗天寶年,安祿山、史思明,相繼反于河北,僭稱燕帝,陷兩京,唐室不絕如縷。其時,集平賊收京之勛者,有郭子儀、李光弼將帥,功未能成,以身殉國者,則以張巡、顏杲卿為最顯。此例舉張巡,下例舉顏杲卿,皆安史之亂中之討逆死節者也。張巡與許遠共守睢陽,捍蔽東南,使賊不得擾江淮,安史亂中,淮南竟無羔,巡等之功也。其事詳載兩《唐書》及《資治通鑒》,又廟祀所在多有,忠烈見于吟詠。千年以來,幾于婦孺皆知矣,
為顏常山舌。詮曰:此第八例也。安祿山反于燕薊,河北諸城望風而靡,常山太守顏杲卿與平原太守真卿起兵討賊,杲卿初為祿山所薦,至是伸大義討之,兵敗被執,不屈,賊割其舌,猶罵而死,此為忠于國家,不顧個人之例,故著之。真卿后亦為僭號楚帝之李希烈所殺,年八十矣。兄弟忠烈,kūn@①耀史編。
或為遼東帽,清操勵冰雪。詮曰:此第九例也。東漢末年,海內大亂,管寧避地遼東,以清操自勵,人皆化之,其衣冠為世則效,赤猶郭泰巾,見重于時也。寧少與華歆為友,后察歆急于榮利,遂割席分座,至是華歆果事曹操,助曹氏篡漢而寧始終高節,千古稱為完人,此貞潔不染污世之例,國家元氣所寄也,故特著之。管寧事詳《三國志·魏書》卷11。割席分座事見劉義慶《世說新語·德行第一》。郭泰事見《后漢書》卷98。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詮曰:此第十例也。漢室失馭,曹操據中原,挾漢帝,其子丕遂篡漢而號魏,孫策據江東,弟權繼之,遂建吳國。惟劉備以漢宗室保有蜀益,乃漢室之緒余也。諸葛亮生當是時,知曹孫二氏皆不利于漢,故高蹈不仕,其兄瑾事權,而亮未嘗通名焉。及劉備躬往求賢,三顧而后出,知備為漢胄,事之無害于道義也。故諸葛亮出處之正,千古稱之。曹丕既篡漢,備乃即帝位,以續漢統,是為昭烈皇帝。昭烈將崩,托嗣君禪于亮,亮盡心輔弼,先平南蠻,使蜀無內憂;又東結好于吳,使蜀有與國;然后大舉伐魏,申“討賊”之義,其出師之《表》,十二段,忠讜之忱,洋溢楮墨,使千載下讀者,想見其為人,真謀國進諫之典型文字也。又后出師表,文字激昂,不似前表之雍容恬密,論者或疑為后世依托非亮所作。然此文起句:“先主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派臣以討賊也”結句:“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至于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逆睹也。”簡單明了,說出義不與寇賊俱存,光復舊物,不可苛安,成敗利鈍,在所不顧,惟竭力致身以赴而已。數語昭垂天壤,大節炳然,最為萬世之模范,千載下讀之,志氣振作,永以為保民興國之矜式可也。故文山以“鬼神泣壯烈”贊之,謂其忠義之氣,感格人神也。此為處顛危,謀匡復,振士氣,正人心之明表,故特著之。
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詮曰:此十一例也。晉有賈后八王之亂,淮漢以北,淪為匈奴、羯、鮮卑、氐、羌割據角逐之場,史家稱為“五胡之亂”。晉元帝偏安江左,竟不能恢復中原,而當時志士仁人,苦心戮力者:此則有劉琨崎嶇并陽之間,終以身殉;南則有祖逖進規河洛,亦齊志以沒,逖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事雖不成,而激昂慷慨之氣,流芳萬世,足以長華夏之聲威,殄寇賊之兇焰,此亦為振士氣,正人心之顯例,故著之。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詮曰:此第十二例也。唐自安史之亂后,降將悉為藩鎮,甚竊帝號者,李希烈與朱cǐ@②也。朱cǐ@②將稱帝,招段秀實計議其事,秀實方罷黜家居,cǐ@②意其必有憾于朝廷,從其僭亂也。而秀實忠貞無二,取笏擊cǐ@②,cǐ@②頭破血出,遂害秀實。此為惟正義是知,惟國自愛,不以顯晦異志之例,故著之。如此,忠貞高亮之風,奮乎在世,則從亂賣國者之丑跡,可以掃盡矣。以上十六句,舉先正十二事,以告天下后世。此十二事:在春秋時者二,在秦與西漢者各一,在東漢之季者二,在三國者一,在西晉東晉者各一,在唐時者三。成仁者五,赍志以沒者二,終成其志者三,以壯語清操傳者各一,上下數千年,卓立特行奇節正氣之概,略盡于此矣。文山低徊先正,時時以孔孟“成仁”“取義”為心,讀其歌,不獨見文山肝膽芬芳之美,亦猶列古來賢圣忠烈于一堂而瞻對之,此正氣之歌,所以為中國大義代表作也。
是氣所旁薄,凜冽萬古存。詮曰:旁薄者,廣大、充塞、動蕩之義。莊子曰:“之人也,之德也,將旁薄萬物以為一”。言至人德洽兩間,彌綸萬物也。此詞與昆侖并用。揚子《太玄》曰:“昆侖旁薄”西詞皆雙聲疊韻之形容詞也,惟昆侖為元氣渾成之形容,旁薄則有動蕩之義,其為彌綸廣大一也。旁薄或作旁魄,或作磅礴,猶昆侖之演為混淪、昆侖也。凜冽亦雙聲詞,謂嚴肅威厲也。“是氣所旁薄,凜冽萬古存”者,言此正氣塞乎天地之間,其所鼓蕩,直與日月齊光,天地比壽,其嚴正之概,萬世長新。諸先正皆其明表,其人雖逝,其范照垂,永示吾人光明正大之度,自古及今,乃至后世,長存而未嘗死也。
當其貫日月,死生安足論。詮曰:此由上句演來,正氣之旁薄,彌綸乎宇宙,故能貫日月。貫者,徹而@③之之謂,正氣上沖斗牛,故有徹過日月之勢也。吾人秉此正氣,與大宇長宙為徒。老子曰:“死而不亡者壽”死也者,有生之常;雖壽至千百年,其終于死,一也。以視宇宙之無窮,則咄嗟瞬息猶不足喻其微,直無物而已矣,惟死而不亡者,乃為壽耳。先正卓立特行,昭垂天壤,旁薄萬古,與日月爭光,則區區之生死,豈足計哉。即以文山而論,年未五十,即成仁士取義以去,就身命之生死言之,誠有夭兇之嘆。然而浩然之氣萬古如新,則死而不亡,壽過彭祖萬萬矣。向使當時不能取義,不有成仁,亦不過茍活數十年,與草木同腐而已。豈若浩然一往,與宇宙無窮哉。明黃石齊先生之遇害于清也,其從者隨之號哭,先生曰:“忍一刻,即千古矣,何以哭為。”此與文山及諸先正異代同符,皆知擇死而不亡之壽,不以區區身命之生死為意者也。此兩句,言正氣上貫日月,長存不亡,區區生死,曾不足計。黃石齊先生事詳“明史”卷255《黃道周》傳及《明儒學案》。
地維賴以立。詮曰:大地之方位,謂之維。地維謂蒸民萬方之所居也。古言:“地有四維”,謂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象限,以艮、乾、巽、坤四卦當之,象限中分,則為矩交于中央之兩斜軸,與矩交于中央經緯正軸,區方位為八。即斜軸兩端之四隅與正軸兩端之四正,為八方也。萬方有道,蒸民X安,由地維奠定,無有禍亂。至若戎狄內侵,邦家危急,則生靈有涂炭之慟,雖有方位,莫能安居,雖有道路,莫能利行,地維雖具,與漫無經緯同矣。以志士仁人,當國家顛連之際,必抒其忠誠,以遏寇虐,正氣所播,必能撥亂世,反諸正,然后萬方蒸民,復得安堵,則地維復長,故曰賴以立也。
天柱賴以尊。詮曰:長天高迥,先民觀思無報,以天柱擬之。近世經緯宇宙之科,六合、重玄,皆歸度量,則天柱之言,已科學化矣。萬有、群生,蠢然罔覺,惟人類首出庶物,格于無窮;故為萬物靈長,能發天地之奧,闡宇宙之玄者也。先民謂人為天地之心,誠以人類之生宇宙間始有靈覺也,故人類一失其道,由茫茫宇宙將淪為禽獸之天。人間正氣不張,則圓顱方踵之群,雖復視息茍話,亦與禽獸草木同為榛榛pī@④pī@④之生而已。是故格宇宙,撐天壤之勝境,必待正氣而始重,故曰:“天柱賴以尊”也。此兩句言:正氣不伸,則天壤紊亂,必賴正氣,然后地維有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系命,詮曰:先民區人倫為五,而綜之以三綱,謂君臣、父子、夫婦之際也。君臣者,治教之謂,其道通于上下,主從,統屬,人群立事之必要秩序也;父子者,生生之緒,群生振古之天則,蒸民萬世不易之天親也;夫婦者,所以生生之道,衍蒸民而世世進于善者也。是以我國古代圣賢以此三者為人倫之綱,以垂訓于萬世,邦家顛覆,則三者皆傾,生民之命危矣。故必伸正氣,以守三綱,然后蒸民生命,始能奠系以衍于無窮,“三綱實系命”,言生民之命,系在三綱,而三綱之立,又非正氣不能守,故正氣為生民立命之要也。此句承上兩句面來,上言正氣之關系天壤。此則切近言之,指出人群之倫紀綱領,非正氣不能維系,非正氣不能為生民立命也。張子有言:“為天地立心”上兩句之義也。“為生民立命”此句之義也。
道義為之根。詮曰:道義之說,發自孟子,已詮于“于人曰浩然”句下。正氣所由養成,端在道義之守,正氣之抒發,無非出于道義,故曰:“道義為之根”也。此一句指出正氣之本,出于道義,示天下后世必明于道義,而誠以行之,然后正氣始能抒發,陶鑄人群,率土、普天,咸歸于善也。自“是氣所旁薄”至此,凡八句,為一段,極言正氣之大經大本大用。
鑒賞
“養氣”之說原于孟子。他所說的“氣”,實際上是一種精神性的正氣。“氣”是中國古代哲學的一個范疇。在宋代理學中,更是一個基本的概念。張載便以“氣”作為宇宙的本體,主張“氣一元論”。朱熹以“理”為世界本原,但又強調“氣”化育萬物的作用,在他看來,氣是理與萬物的媒介。文天祥在這首五言古詩中關于正氣的鋪寫,與上述思想有一定關系。
這首詩的序為散文。有駢句,有散句,參差出之,疏密相間。在序里,作者先以排句鋪陳,以駢散穿插描寫了牢獄之中的“七氣”,極力渲染出監牢環境的惡濁之至。而詩人又說自己身體本來孱弱,但在“七氣”的夾攻之下,竟然安好無恙,那就是因為靠著胸中的浩然正氣,有了正氣在胸,便能抵御所有的邪氣、濁氣,這些說明了寫《正氣歌》的原因,接著便引出下面對“正氣”的詠嘆。因此,序和詩在構思上是有連屬的,在技巧上是前后照應的,是全詩的有機組成部分。
全詩可分為三部分。從“天地有正氣”到“一一垂丹青”為第一部分。這部分是對浩然之氣的熱情禮贊。“正氣”與天地并生,與宇宙同在,詩人首先寫出“正氣”的這種偉大性質,使“正氣”的描寫,有了一種充塞乎天地之間的崇高美。天地萬物,均受“正氣”之稟賦。下至大地山河,上至日月星辰,都是氣的化育生成。下面詩人將筆一轉,便將“正氣”轉到人的身上,人的'浩然正氣,充塞于蒼冥,可見正氣的力量。“皇路”二句,寫清平之時,稟受正氣之人雍容和雅,為朝廷的清明政治盡力。這兩句不是重心所在,而是下面的陪襯。下面,詩人筆鋒又轉,寫在危難之際,稟受正氣之人便表現出了凜凜氣節,他們為了正義而不避禍難,留下了可歌可泣的業績彪炳于青史。“一一垂丹青”,又是第一部分到第二部分之間的過渡之筆,顯的十分自然。
從“在齊太史簡”到“道義為之根”為第二部分。在這部分里,詩人歷數了史冊上十二位忠臣義士的壯烈之舉,來寫浩然正氣的體現。詩人連用四個“在”字,形成了一連串的排比句式,顯得氣勢極為充沛。正因為“正氣”的賦予,才有了這些志士的壯舉。詩人為避免單調,將“為嚴將軍頭”等四句換成了“為”字的排比句。之后,詩人稍作舒緩,以“或為”為排比句,每兩句寫一人。詩人通過以上三組排比句,歌頌了中華歷史上十二位忠臣義士的壯烈之舉。這其中,有的是不畏權奸、秉筆直書的史官;有的是誓在驅敵的將相;有的是面對強敵,寧死不屈的義士,他們有共同之處就是忠烈。辨證來看,“忠”是要作具體分析的,但這些人物的“烈”卻是極為感人的。“是氣所磅礴”到“道義為之根”,由上述人物的忠勇壯烈,概括“正氣”。“正氣”所鐘,可以不論生死。“地維”、“天柱”,實際是說封建王朝的社稷得以保持的精神支柱。“三綱”句,有封建倫理道德的內容,“道義”也是如此。就是說,“正氣“是以封建的倫理道德價值觀念作為基礎的。“正氣“作為激勵愛國志士的精神力量,創造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業績,但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它的封建倫理性質也應該指出。
從“嗟余遘陽九”到“古道照顏色”為第三部分。前面是說正義賦予歷史上那些忠義之士以忠烈之績,從“嗟余”開始則轉向詩人自己。“遘陽九”是說自己遭逢惡運,“隸也”句是說自己對國家危亡也無力回天。“楚囚”兩句,一方面寫自己被押到北方囚禁,另一方面,借楚囚南冠的典故,表達自己忠于宋室、矢志向南的心情。用典極為恰當貼切,在敘述中深刻地表達了自己的情懷。“鼎鑊”兩句,抒寫詩人視死如歸的壯烈之志。“陰房”六句,寫環境的幽暗惡濁。“如此”兩句,則是寫自己正氣在胸,百沴辟易的情形。“哀哉”六句,說自己耿耿丹心、浩浩正氣是抵御“百沴”的法寶,任何邪惡之氣,都不能使自己受到戕害。“哲人”四句,是全詩的結語,揭示出作歌的主旨。先哲已逝,但正氣賦予他們的壯烈事跡,在史冊上永遠是炳炳烺烺,千古不滅。詩人從這些忠烈之士身上,得到正氣的沾濡。古來忠臣義士的烈舉,是詩人樂于學習的典范。“風檐”兩句,顯得十分從容不迫。
全篇的結構核心是“時窮節乃見”。作者先以“天地有正氣”發端,然后層層陪襯,突出“時窮節乃見”。之后再歷舉“哲人”事跡證明“時窮節乃見”;又以自己囚于土牢而堅貞不屈來表明“時窮節乃見”。全詩篇幅宏大而主旨突出、脈絡分明。浩然正氣直貫全篇,故歷述古人事跡和己身遭遇而無堆砌之感。先寫古人而后寫自身,并表明“時窮節乃見”的古人正是自己的楷模,表現出他的浩然正氣植根于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沃壤之中。正由于繼承、光大了優秀文化傳統,才使作者文天祥成為一位民族英雄,讓他發揚了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也使他的這篇古詩成為弘揚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的典范之作。
這首詩很長,又是五言之體,容易寫得平板拖沓,但這首詩卻以其慷慨悲壯撥人心弦,使讀者倍受感染。這主要是詩人充塞胸中的浩然正氣流溢其聞,使詩作元氣淋漓,毫無干澀之感,且詞氣滂沛,筆力道勁,格凋沉雄。全詩以平和穩健的散文化語言,緊緊環繞對浩然正氣的禮贊,于夾敘夾議中層層深入推進展開。首言浩然之氣之源與形,簡括干煉。中間一通史詩性的列舉,雖繁富而不累贅,十二位忠臣義士的烈舉,一氣呵成,儼然大河奔流,滔滔東去,且詩人三易排比句組的語言,使詩富于變化。這種表現形式上的雄渾與浩然正氣意蘊上的雄威極為一致,充分而美妙地體現出全詩的底蘊:“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同時,也使讀者鮮明地感受到作者那襟懷正氣,柱天維地的高大形象。《正氣歌》凡六十句,隔句一韻,通篇四韻,平仄間押,以此將詩之情韻導而逶迤,又寓激蕩于從容。既渾灝蒼古,又頓挫揚抑,回腸蕩氣。
這首詩用古體詩的語調來寫,而不取近體的排偶整飭,顯得高古悲壯。酣暢淋漓地表現了作者文天祥的忠肝義膽、錚錚鐵骨;在歌贊先烈的同時,展現了作者文天祥崇高的民族氣節和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塑造了一位正氣凜然的民族英雄形象。
文天祥生平
早期經歷
文天祥,初名云孫,字履善,又字宋瑞,自號文山、浮休道人。選中貢士后,換以天祥為名,改字履善。[3-4] 相貌堂堂,身材魁偉,皮膚白美如玉,眉清目秀,觀物炯炯有神。在孩提時,看見學宮中所祭祀的鄉先生歐陽修、楊邦乂、胡銓的畫像,謚號都為“忠”,即為此高興,羨慕不已。說:“如果不成為其中的一員,就不是真正的男子漢。”他二十歲即考取進士,在集英殿答對論策。當時宋理宗在位已很久,治理政事漸漸怠惰,文天祥以法天不息為題議論策對,其文章有一萬多字,沒有寫草稿,一氣寫完。宋理宗皇帝親自選拔他為第一名。考官王應麟上奏說:“這個試卷以古代的事情作為借鑒,忠心肝膽好似鐵石,我以為能得到這樣的人才可喜可賀。”寶佑四年(1256年)中狀元后再改字宋瑞。不久,他父親逝世,回家守喪。
開慶初年(公元1259年),元朝的軍隊侵伐宋朝,宦官董宋臣對皇上說要遷都,沒有人敢議論說這是錯的。文天祥當時入朝任命為寧海軍節度判官,上書“請求斬殺董宋臣,以統一人心”。因不被采納,就自己請免職回鄉。后來逐漸升官至刑部侍郎。董宋臣又升為都知,文天祥再次上書一一列舉他的罪行,也沒有回音。因此出外任瑞州知州,改遷江南西路提刑,升任尚書左司郎官,多次遭臺官議論罷職。擔任軍器監并兼任代理直學士院。賈似道稱說有病,請求退休,用以要挾皇上,詔令沒應允。文天祥起草制誥,所寫文字都是諷刺賈似道的。當時起草圣旨誥命的內制沿襲要呈文稿審查,文天祥沒有寫,賈似道不高興,命令臺臣張志立奏劾罷免他。文天祥已經幾次被斥責,援引錢若水的例子退休,當時他三十七歲。
咸淳九年(公元1273年),起用為荊湖南路提刑。因此見到了原來的宰相江萬里。江萬里平素就對文天祥的志向、氣節感到驚奇,同他談到國事,神色憂傷地說:“我老了,觀察天時人事應當有變化,我看到的人很多,擔任治理國家的責任,不就是在你嗎?望你努力。”
率軍勤王
咸淳十年(公元1274年),文天祥被委任為贛州(今江西境內)知州。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長江上游告急,詔令天下勤王。文天祥捧著詔書流涕哭泣,派陳繼周率領郡里的英雄好漢,同時聯絡溪峒蠻,派方興召集吉州的士兵,各英雄豪杰群起響應,聚集兵眾萬人。此事報到朝廷,命令他以江南西路提刑安撫使的名義率軍入衛京師。他的朋友制止他說:“現在元兵分三路南下進攻,攻破京城市郊,進迫內地,你以烏合之眾萬余人赴京入衛,這與驅趕群羊同猛虎相斗沒有什么差別。”文天祥答道:“我也知道是這么回事。但是,國家撫養培育臣民百姓三百多年,一旦有危急,征集天下的兵丁,沒有一人一騎入衛京師,我為此感到深深地遺憾。所以不自量力,而以身殉國,希望天下忠臣義士將會有聽說此事后而奮起的。依靠仁義取勝就可以自立,依靠人多就可以促成事業成功,如果按此而行,那么國家就有保障了。”
文天祥性格豁達豪爽,平生衣食豐厚,聲伎滿堂。到這時,痛心地自己貶損責罰自己,把家里的資產全部作為軍費。每當與賓客、僚屬談到國家時事,就痛哭流涕,撫案說道:“以別人的快樂為快樂的人,也憂慮別人憂慮的事情,以別人的衣食為衣食來源的人,應為別人的事而至死不辭。”
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八月,文天祥率兵到臨安,擔任平江府知府。當時因為丞相陳宜中沒有返回朝廷,所以沒有受到派遣。十月,陳宜中至,于是派遣去任職。朝議中剛剛擢升呂師孟為兵部尚書,封呂文德為和義郡王,想以此尋求和好。呂師孟更加傲慢驕橫、放肆。
苦戰東南
文天祥辭別天子,上疏說:“朝廷姑息、牽制的意向很多,奮發、果斷處事的例子很少,請求處斬師孟作為戰事祭祀,用以鼓舞將士們的士氣。”又說:“宋代接受五代分裂割據的教訓,削除藩鎮,建立郡縣城邑,雖然一時完全革除了尾大不掉的弊端,但是國家因此漸趨削弱。所以到一州就攻破一州,到一縣就攻破一縣,中原淪陷,悔恨、痛心哪里還來得及。現在應當劃分天下為四鎮,設置都督來作為它的統帥。把廣南西路合并于荊湖南路,在長沙建立治所;把廣南東路合并于江南西路,在隆興建立治所;把福建路合并于江南東路,在番陽建立治所;把淮南西路合并于淮南東路,在揚州建立治所。責令長沙攻取鄂州,隆興攻取蘄州、黃州,番陽攻取江東,揚州攻取兩淮,使他們所轄的地區范圍廣、力量強,足以抵抗敵兵。約定日期,一齊奮起,只前進,不后退,夜以繼日,圖謀復地,敵兵兵力眾多,但力量分散,疲于奔命,而我宋朝民眾中的英雄豪杰,于其中等待機會攻敵,這樣的話,敵兵就容易被打退了。”當時朝議以文天祥的議論是疏闊,難以實行,因此,他的上書沒有結果。
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十月,文天祥到平江,元兵已從金陵出發進入常州。文天祥派遣他的將帥朱華、尹玉、麻士龍與張全援助常州,行到虞橋,麻士龍戰死,朱華率領廣南軍隊,戰于五牧,被打敗,尹玉也打敗了,爭相渡水,扒張全軍中的渡船,張全的士兵斬斷他們的手指,都淹死了,尹玉率領殘兵五百人夜間發起戰斗,到第二天早晨都戰死了。張全不發一箭,逃跑退卻了。元兵攻入常州,占領了獨松關。陳宜中、留夢炎召令文天祥,棄守平江,退守余杭。
出使元營
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正月,文天祥擔任臨安知府。不多久,宋朝投降,陳宜中、張世杰都走了。朝廷繼續任命文天祥為樞密使。不久,擔任右丞相兼樞密使,作為使臣到元軍中講和談判,與元朝丞相伯顏在皋亭山針
鋒相對爭論。伯顏發怒拘捕了他,同左丞相吳堅、右丞相賈余慶、知樞密院事謝堂、簽樞密院事家鉉翁、同簽樞密院事劉祒,向北至鎮江。文天祥與他的侍客杜滸等十二人,于夜間逃入真州。苗再成出來迎接他,高興得流著眼淚說:“兩淮的士兵足可以興復宋朝,只是二制置使有些矛盾,不能同心協力。”文天祥問道:“這個計謀是從哪里來的呢?”苗再成回答說:“現在先約淮西兵趕赴建康,他們必然全力以防御我們淮西的士兵。指揮東面各將帥,以通州、泰州兵攻打灣頭,以高郵、寶應、淮安兵攻打楊子橋,以揚州兵攻打瓜步,我率領水軍直搗鎮江,同一天大舉出兵。灣頭、楊子橋都是沿長江的脆弱之軍,又日夜希望我們軍隊攻來,攻打他們,定會很快取勝。一齊從三個方向進攻瓜步,我自己率兵從長江水面中以較少的士兵佯攻,雖然有智慧的人也不能預料到這一點。瓜步攻下后,以東面的軍隊入攻京口,西面的士兵入攻金陵,威脅浙江的后退之路,那么元軍的大帥就可以生擒了。”文天祥對此大加贊揚,隨即寫信送兩個制置使,派遣使者四面聯絡。
文天祥沒有到的時候,揚州有逃跑歸來的士兵說:“朝廷秘密派遣一丞相進入真州勸說投降來了。”李庭芝信以為真,認為文天祥勸降來了。派苗再成迅速殺掉文天祥。苗再成不忍心殺他,欺哄文天祥到相城壘外,把制司的文書給他看,把他關在門外。好久以后,又派兩批人分別去窺測證實天祥是否是來勸降的,如果是勸降的就殺了他。兩批人分別與天祥談話后,證實其忠義,都不忍心殺他,派士兵二十人沿路護送至揚州,四更鼓響時抵達城下,聽等候開城門的人談,制置司下令防備文天祥很嚴密,文天祥與隨從聽說后相互吐舌,于是向東入海道,遇元兵,躲入四圍土墻中得以免禍。然而,因為饑餓而走不動路,于是向樵夫們討得了一些剩飯殘羹。走至板橋,元兵又來了,眾人跑入竹林中隱伏,元兵進入竹林搜索,抓住杜滸、金應帶走了。虞候張慶眼睛被射中了一箭,身上兩度挨箭,文天祥兩次都未被發現,得以脫身。杜滸、金應拿出身上的金銀送給元軍,才被放回,雇募二個樵夫抬著坐在籮筐里的文天祥到高郵,泛海坐船至溫州。
領兵抗元
文天祥聽說益王未立,于是上表勸請即帝位,以觀文殿學士、侍讀的官職召至福州,拜右丞相。不久與陳宜中等人議論意見不統一。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七月,于是以同都督職出任江南西路,準備上任,召集士兵進入汀州。十月,派遣參謀趙時賞,咨議趙孟溁率領一支軍隊攻取寧都,參贊吳浚率一支軍隊攻取雩都,劉洙、蕭明哲、陳子敬都從江西起兵來與他會合。鄒洬以招諭副使在寧都召聚兵眾,元兵攻打他們,鄒洬兵敗,同起事率兵的人劉欽、鞠華叔、顏師立、顏起巖都死了。武岡教授羅開禮,起兵收復了永豐縣,不久兵敗被俘,死于獄中。文天祥聽說羅開禮死了,穿起喪服,痛哭不已。
景炎二年(公元1277年)正月,元兵攻入汀州,文天祥于是遷移漳州,請求入衛朝廷。趙時賞、趙孟溁也率兵歸來,唯獨吳浚的士兵沒有到。不久,吳浚降元,來游說文天祥。文天祥派人縛起吳浚,把他吊死了。四月,進入梅州,都統王福、錢漢英專橫跋扈,被處斬了。五月,遷出江南西路,進入會昌。六月,進入興國縣。七月,遣參謀張汴、監軍趙時賞、趙孟溁榮等率大軍進逼贛城,鄒洬率領贛州各縣的軍隊攻取永豐,他的副官黎貴達率領吉州各縣的士兵攻取泰和。吉州八縣克復了一半,僅剩贛州沒有攻下。臨洪各郡,都送錢勞軍。潭州趙璠、張虎、張唐、熊桂、劉斗元、吳希奭、陳子全、王夢應在邵州、永州等地起兵,克復數縣,撫州何時等人起兵響應文天祥。分寧、武寧、建昌三縣豪杰,都派人到軍中接受調遣參戰。
元軍江南西路宣慰使李恒派遣士兵入援贛州,而自己率兵在興國進攻文天祥的.據點。文天祥沒有預料到李恒的兵突然攻至興國,于是率兵撤退,靠近永豐的鄒洬。鄒洬的軍隊已在他的前面潰敗,李恒于是窮追文天祥至方石嶺。鞏信堅守拒戰,身中數箭,死了。到達空坑,士兵都被打敗潰散,文天祥的妻妾子女都被抓住。趙時賞坐在轎子中,后面的元兵訊問他是誰,趙時賞說“我姓文”,眾兵以為是文天祥,活捉了他返回軍營,文天祥因此得以逃脫。
彭震龍、張汴等死于軍中,繆朝宗自己上吊死了。吳文炳、林棟、劉洙都被抓住帶回隆興。趙時賞怒罵不屈服,有的多次被抓來的,往往很快放掉,說:“小小的簽廳官,抓來有什么用呢?”因此得以逃脫的人很多。到行刑的時候,劉洙多次辯解,趙時賞呵斥他說:“死了算了,何必這樣呢?”于是林棟、吳文炳、蕭敬夫、蕭燾夫都不能免難。
戰敗被俘
文天祥召集殘兵奔赴循州,駐扎于南嶺。黎貴達暗中陰謀投降,被抓住殺了。景炎三年(公元1278年)三月,文天祥進駐麗江浦。六月,入船澳。益王死了,衛王繼承王位。文天祥上表自責,請求入朝,沒有獲準。八月,加封文天祥少保、信國公。軍中瘟疫又流行,士兵死了幾百人。文天祥唯一的一個兒子和他的母親都死了。十一月,進駐潮陽縣。潮州盜賊陳懿、劉興多次叛附無常,為潮陽人一大禍害。文天祥趕走了陳懿,抓住劉興,殺了他。十二月,趕赴南嶺,鄒洬、劉子俊又從江西起兵而來,再次攻伐陳懿的黨羽,陳懿于是暗中勾結張弘范,幫助、引導元軍逼攻潮陽。文天祥正在五坡嶺吃飯,張弘范的軍隊突然出現,眾士兵隨從措手不及,都埋頭躲在荒草中。文天祥匆忙逃走,被元軍千戶王惟義抓住。文天祥吞食腦子(即龍腦),沒有死。鄒洬自刎頸項,眾士兵扶著他至南嶺才死。僚屬士卒得以從空坑逃脫的人,至此時劉子俊、陳龍復、蕭明哲、蕭資都死了,杜滸被抓住,憂憤而死。僅有趙孟溁逃脫,張唐、熊桂、吳希奭、陳子全兵敗被活捉,都被處死。
文天祥被押至潮陽,見張弘范時,左右官員都命他行跪拜之禮,沒有拜,張弘范于是以賓客的禮節接見他,同他一起入厓山,要他寫信招降張世杰。文天祥說:“我不能保衛父母,還教別人叛離父母,可以嗎?”因多次強迫索要書信,于是,寫了《過零丁洋》詩給他們。這首詩的尾句說:“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張弘范笑著收藏它。厓山戰敗后,元軍中置酒宴犒軍,張弘范說:“丞相的忠心孝義都盡到了,若能改變態度像侍奉宋朝那樣侍奉大元皇上,將不會失去宰相的位置。”文天祥眼淚撲簌簌地說:“國亡不能救,作為臣子,死有余罪,怎敢懷有二心茍且偷生呢?”張弘范感其仁義,派人護送文天祥到京師。
從容殉國
文天祥在路上,八天沒有吃飯,沒有死,才又吃飯。到達燕京,館舍侍員殷勤、陳設奢豪,文天祥沒有入睡,坐待天亮。于是移送兵馬司,令士卒監守他。當時忽必烈多次搜求有才能的南宋官員,王積翁說:“南宋人中沒有誰比得上文天祥的。”于是派遣王積翁去傳達圣旨,文天祥說:“國家亡了,我只能一死報國。倘若因為寬赦,能以道士回歸故鄉,他日以世俗之外的身份作為顧問,還可以。假如立即給以高官,不僅亡國的大夫不可以此求生存,而且把自己平生的全部抱負拋棄,那么任用我有什么用呢?”王積翁想與宋官謝昌元等十人一起請釋放文天祥為道士,留夢炎不同意,說:“文天祥放出后,又在江南號召抗元,置我十人于何地?”此事于是作罷。文天祥在燕京共三年,忽必烈知道文天祥始終不屈,同宰相議論放了他,遇上有人以文天祥起兵江南西路的事為借口,結果沒有被釋放。
至元十九年(公元1282),福建有一僧人說土星冒犯帝坐星,懷疑有變亂。不久,中山有一狂人自稱“宋主”,有兵千人,想救出文天祥。京城也有未署名的書信,說某日火燒蓑城葦,率領兩側翼的士兵作亂,丞相就沒有憂慮了。當時大盜剛剛暗殺了元朝左丞相阿合馬,于是命令撤除城葦,遷徙瀛國公及宋宗室到開平,元朝廷懷疑信上說的丞相就是文天祥。
元廷召見文天祥告諭說:“你有什么愿望?”文天祥回答說:“天祥深受宋朝的恩德,身為宰相,哪能侍奉二姓,愿賜我一死就滿足了。”然而忽必烈還不忍心,急忙揮手要他退去。有的說應該答應文天祥的要求,詔令可以。不一會兒又下詔加以阻止,文天祥已死了。文天祥臨上刑場時特別從容不迫,對獄中吏卒說:“我的事完了。”向南跪拜后被處死。幾天以后,他的妻子歐陽氏收拾他的尸體,面部如活的一樣,終年四十七歲。他的衣服中有贊文說:“孔子說成仁,孟子說取義,只有忠義至盡,仁也就做到了。讀圣賢的書,所學習的是什么呢?自今以后,可算是問心無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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