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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的婉約詞
辛棄疾是著名的豪放派詞人,也為婉約派作出過歷史貢獻。他深化了婉約詞的內涵,提高了宋詞藝術品位,拓寬了其藝術境界。他的婉約詞在柔情麗語之中寄托了自己深沉的政治和人生感慨,又能催剛為柔,在溫婉的表面下隱現著深沉雄健的況味。
辛棄疾的婉約詞
宋代文學,以詞為盛,婉約詞尤占重要的地位,影響了其他重要流派的產生和發展。辛棄疾是著名的豪放派詞人,雖然豪放詞是其詞作的主要風格特征,但他也創作了相當數量的婉約詞,其豪放奔騰的詞風也閃現于清新巧秀的婉約詞中,令人讀之有耳目一新之感。
一、突破傳統的題材
婉約詞自“花間派”以來,其傳統題材大多是男女之情、離別之恨,題材范圍比較狹窄。辛棄疾大大突破了傳統的題材范圍,他在用大量的豪放詞表現山河破碎、壯志難酬的悲憤的同時,又善于用委婉的筆調抒寫他對國勢衰微的憂慮,對昏君奸臣的怨恨,對淪陷國土的思念,對自身遭遇的不滿,深刻反映當時的社會現實,為婉約詞開辟了廣闊的創作領域。如《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中寄托了詞人對國勢危殆的殷憂。在投降主義集團統治下,國家還能經得起幾番風雨的折磨呢?又一個春天匆匆歸去了。春天是萬物欣欣向榮的季節,“春去”暗喻國勢的危殆。由于“春去”,詞人便產生了“惜春”、“留春”、“怨春”的感情,只得無可奈何地“怨春不語”。全詞充溢著憂國憂民的憤激之情和壯志難酬的抑郁憤恨之氣,于悲壯沉郁中又見含蓄蘊藉。
二、寄托象征的手法
辛棄疾往往把自己的身世寄寓在作品的人物形象中。如《蝶戀花·月下醉游雨巖石浪》寫一位獨處幽谷的絕代佳人,年華老大而無知音的悲哀。詞人由此想起自己不得志的境況,托香草美人以自喻,抒寫壯志難酬的幽憤。他亦常把自己深深的君國之憂融入景物的描繪之中,使景語變成情語。他的名作《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則通篇運用暗喻和象征手法,將悲壯的愛國之情寓于宮怨的藝術形象。名曰別詞,卻無離別的內容。詞人南渡十七年,迄未得到施展自己才能的機會。而且不能久任其職,對此他已經很不滿意了。當時,國勢危殆,使他擔憂;有志之士不能進用,使他憤慨。但在當時很多情況下,又不能直言,使他不得不用比興的手法,以迂回曲折的方式,含蓄地發出自己的不平之鳴。
三、悲壯沉郁的風格
辛詞一改婉約詞溫柔香艷之傳統,在柔婉之中又見沉郁悲壯。 辛棄疾的婉約詞大都突破了兒女之情、離愁別緒的范圍,或詠壯麗的自然景物,或抒發其登臨懷古之情,或敘邊關征戰之事,或抒其慷慨激昂、悲憤之情,在豪放雄壯中呈現悲憤沉郁乃至凄迷的藝術特色。例如《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寫道,日落西山時,他還站在樓頭,把淪陷區的山河一望再望,失群孤雁的叫聲,使詞人想起自己孤獨的處境,辛棄疾的孤獨感本源于對淪陷江山的無限依戀,卻又深陷主和的社會氛圍中。那深藏的無法收復的苦痛導致他不愿說美味佳肴,買田置舍,只是時光流逝人漸老,更增添了他內心的憂憤,以致說出“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這樣的話來。全詞充溢著憂國憂民的憤激之情和壯志難酬的抑郁憤恨之氣。
四、沉婉含蓄的意境
辛棄疾婉約詞中的意境大多給人以孤寂冷漠、幽暗曲折的感覺,含蓄蘊藉,余味無窮,創造出柔中帶剛的藝術境界,這使得其婉約詞不以新奇取勝,全在于內涵的厚實,不僅能使情景天然融合,恰切無隙,創造出深婉含蓄的意境,而且善于在真景中抓住景物的美學特征,在真情中講求情意的健康高尚,別有一番美感。如《青玉案·元夕》中描繪了元宵之夜的熱鬧場面,給讀者展現了一個華美而熱烈的藝術境界,然而凸現在這個意境之中的卻是一個不同流俗,自甘寂寞的冷美人。從這首詞中不難了解到那位被彈劾解職后,寧愿閑居也不肯趨炎附勢的詩人自己,而這一高潔的人品卻是在一個凄迷幽眇、若即若離的境界中展示的。辛棄疾詞當中讀罷則輟、一覽無余的詞篇是很少的。
五、情傳千古的典故
辛棄疾讀書廣博,善于驅遣古書中的語句,融化吸收前人的文學語言入詞,即所謂的運用典故,來表達自己在抗金斗爭中的各種生活內容和思想感情,服務于抗金戰爭。在他的筆下,經、史、子、集、楚辭、世說中的語句,經常成為他創作的語言材料,曾被劉克莊于《后村題跋》中稱為“掉書袋”。然而,全面衡量,辛詞并非濫用典故以炫耀其知識淵博,其用典多是出于表情達意的需要,是詞“含蓄蘊藉”的特質所致。他借典傳情,情傳千古。例如:“休說臚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用反語從反面說,“休”和“未”將詞人無歸隱之心表述的十分清楚和懇切。“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詞意更深一層,“怕應”先推測后肯定,再用“羞”字與之配合,曲折婉轉表明作者的丈夫胸懷。“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則直抒詞人內心痛苦,“可惜”二字含無限的感慨與惋惜。這三句三典,三個轉折,起伏翻騰,卻無錘煉痕跡。
雖然辛棄疾的婉約詞反映社會現實有它的特點,不像豪放詞那樣“橫絕六合,掃空萬古”,但是并不減弱它反映現實的深度。它感情真摯濃烈,飽含愛國將士血淚,催剛為柔,把激憤強烈的情感用婉轉的曲調、隱曲的方式表達出來,使其詞意境高遠,韻致超然,呈現出豪婉相濟、卓爾不群的獨特風格,讓長期與社會隔膜的婉約詞閃耀出時代精神的絢麗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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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辛棄疾主要成就
辛詞以其內容上的愛國思想,藝術上的創新精神,在文學史上產生了很大影響。與辛棄疾以詞唱和的陳亮、劉過等,或稍后的劉克莊、劉辰翁等,都與他的創作傾向相近,形成了南宋中葉以后聲勢浩大的愛國詞派。后世每當國家、民族危急之時,不少作家從辛詞中汲取精神上的鼓舞力量。
文學成就
辛棄疾有許多與陸游相似之處:他始終把洗雪國恥、收復失地作為自己的畢生事業,并在自己的文學創作中寫出了時代的期望和失望、民族的熱情與憤慨。在文學創作方面,他不像陸游喜歡寫作詩歌尤其是格式嚴整的七律,而是把全部精力投入詞這一更宜于表達激蕩多變的情緒的體裁。
辛棄疾在詞史上的一個重大貢獻,就在于內容的擴大,題材的拓寬。他現存的六百多首詞作,寫政治,寫哲理,寫朋友之情、戀人之情,寫田園風光、民俗人情,寫日常生活、讀書感受,可以說,凡當時能寫入其他任何文學樣式的東西,他都寫入詞中,范圍比蘇詞還要廣泛得多。而隨著內容、題材的變化和感情基調的變化,辛詞的藝術風格也有各種變化。雖說他的詞主要以雄偉奔放、富有力度為長,但寫起傳統的婉媚風格的詞,卻也十分得心應手。如著名的《摸魚兒·淳熙亥己……》,上闋寫惜春,下闋寫宮怨,借一個女子的口吻,把一種落寞悵惘的心情一層層地寫得十分曲折委婉、回腸蕩氣,用筆極為細膩。他的許多描述鄉村風光和農人生活的作品,又是那樣樸素清麗、生機盎然。如《鷓鴣天》的下闋: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以及《西江月》的下闋:“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于簡樸中見爽利老到,是一般人很難達到的境界。所以劉克莊《辛稼軒集序》說:“公所作,大聲鞺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其秾纖綿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這是比較全面也比較公允的評價。
辛詞和蘇詞都是以境界闊大、感情豪爽開朗著稱的,但不同的是:蘇軾常以曠達的胸襟與超越的時空觀來體驗人生,常表現出哲理式的感悟,并以這種參透人生的感悟使情感從沖動歸于深沉的平靜,而辛棄疾總是以熾熱的感情與崇高的理想來擁抱人生,更多地表現出英雄的豪情與英雄的悲憤。因此,主觀情感的濃烈、主觀理念的執著,構成了辛詞的一大特色。
藝術風格
宋詞在蘇軾手中開創出一種豪放闊達、高曠開朗的風格,卻一直沒有得到強有力的繼承發展。直至南渡之初張元干、張孝祥、葉夢得、朱敦儒等人以抗金雪恥為主題的詞,才較多繼承了蘇軾的詞風,起到一種承前啟后的作用。但他們的這一類詞作,主要是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為內心激情所支配的結果,而沒有成為有意識的藝術追求,也沒有更大幅度地向其他題材拓展,所以成就不是很高。到辛棄疾出現在詞壇上,他不僅沿續了蘇詞的方向,寫出許多具有雄放闊大的氣勢的作品,而且以其蔑視一切陳規的豪杰氣概,和豐富的學養、過人的才華,在詞的領域中進行極富于個人特色的創造,在推進蘇詞風格的同時也突破了蘇詞的范圍,開拓了詞的更為廣闊的天地。
在他的詞中,如“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賀新郎》),“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檐間鐵。南共北,正分裂”(《賀新郎》),乃至“恨之極,恨極銷磨不得。萇弘事、人道后來,其血三年化為碧”(《蘭陵王》),都是激憤不能自己的悲怨心聲,如“天風海雨”,以極強烈的力度震撼著讀者的心靈。辛棄疾也信奉老莊,在詞中作曠達語,但他并不能把沖動的感情由此化為平靜,而是從低沉甚至絕望的方向上宣泄內心的悲憤,如“元龍老矣,不妨高臥,冰壺涼簟。千古興亡,百年悲笑,一時登覽”(《水龍吟》),“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幾。白發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賀新郎》),“身世酒杯中,萬事皆空。古來三五個英雄,雨打風吹何處是,漢殿秦宮”(《浪淘沙》),這些表面看來似曠達又似頹廢的句子,卻更使人感受到他心中極高期望破滅成為絕望時無法銷磨的痛苦。
而他的英雄的豪壯與絕望交織紐結,大起大落,反差強烈,更形成瀑布般的沖擊力量。如《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從開頭起,一路寫想象中練兵、殺敵的場景與氣氛,痛快淋漓,雄壯無比。但在“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之后,突然接上末句“可憐白發生”,點出那一切都是徒然的夢想,事實是白發無情,壯志成空,猶如一瓢冰水潑在猛火上,令人不由得驚栗震動。
在意象的使用上,辛棄疾也自有特點。他一般很少采用傳統詞作中常見的蘭柳花草及紅粉佳人為點綴;與所要表達的悲涼雄壯的情感基調相吻合,在他的筆下所描繪的自然景物,多有一種奔騰聳峙、不可一世的氣派。如“峽束蒼江對起,過危樓、欲飛還斂”(《水龍吟》),“誰信天峰飛墮地,傍湖千丈開青壁”(《滿江紅》);他所采摭的歷史人物,也多屬于奇偉英豪、宕放不羈,或慷慨悲涼的類型,如“射虎山橫一騎,裂石響驚弦”的李廣(《八聲甘州》),“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劉裕(《永遇樂》),“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的孫權(《南鄉子》)等等。這種自然和歷史素材的選用,都與詞中的感情力量成為恰好的配合,令人為之感奮。
所以,同屬于豪放雄闊的風格,蘇軾詞較偏于瀟灑疏朗、曠達超邁,而辛詞則給人以慷慨悲歌、激情飛揚之感。
不過,以上只是指辛棄疾詞中主流部分的藝術風格而言。
辛棄疾和蘇軾在詞的語言技巧上都是有力的開拓者。前人說蘇軾是以詩為詞,辛棄疾是以文為詞,這當然有些簡單化,但確實也指出:到了辛棄疾手中,詞的語言更加自由解放,變化無端,不復有規矩存在。在辛詞中,有非常通俗稚拙的民間語言,如“些底事,誤人那。不成真個不思家”(《鷓鴣天》),“近來愁似天來大,誰解相憐?誰解相憐,又把愁來做個天”(《丑奴兒》),也有夾雜許多虛詞語助的文言句式,如“不知云者為雨,雨者云乎”(《漢宮春》),“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賀新郎》);有語氣活躍的對話、自問自答乃至呼喝,如“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南鄉子》),“杯,汝來前!”(《沁園春》)也有相當嚴整的對句,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破陣子》)……。概括起來說,辛詞在語言技巧方面的一大特色,是形式松散,語義流動連貫,句子往往寫得比較長。文人詞較多使用的以密集的意象拼合成句、跳躍地連接句子構成整體意境的方式,在辛詞中完全被打破了。但并不是說,辛棄疾的所謂“以文為詞”不再有音樂性的節奏。在大量使用散文句式、注意保持生動的語氣的同時,他仍然能夠用各種手段造成變化的節奏。如《水龍吟》中“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意義聯貫而下,在詞中是很長的句子,但卻是頓挫鮮明,鏗鏘有力,決不是把一段文章套在詞的形式中而已。
辛詞在語言技巧方面的又一大特色,是廣泛地引用經、史、子各種典籍和前人詩詞中的語匯、成句和歷史典故,融化或鑲嵌在自己的詞里。這本來很容易造成生硬艱澀的毛病,但是以辛棄疾的才力,卻大多能夠運用得恰到好處、渾成自然,或是別有妙趣,正如清人劉熙載《藝概》所說:“任古書中理語、廋語,一經運用,便得風流”。以《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一篇為例,百余字的篇幅,敘及孫權、劉裕、劉義隆、拓跋燾、廉頗五個歷史人物的事跡,而與作者所要表達的主觀情感、意念絲絲入扣;不僅內涵極為豐厚,而且語氣飛動,神情畢露,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當然,辛棄疾的詞時常也有過分散文化、議論太多,以及所謂“掉書袋”即用典用古語太多的毛病,但不管怎么說,他確實把詞大大地改造了;他的詞不僅是 “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而且是任何“意”和“事”都能表達得很自由很充分。這樣,詞的創作才完全擺脫了羈絆,進入了自由的境界。
藝術造詣
辛詞現存六百多首,是兩宋存詞最多的作家。其詞多以國家、民族的現實問題為題材,抒發慷慨激昂的愛國之情。如《水龍吟》(渡江天馬南來)、《水調歌頭》(千里渥洼種)、《滿江紅》(鵬翼垂空)等,表現了恢復祖國統一的豪情壯志;《駕新郎》(細把君詩說)、《菩薩蠻》(郁孤臺下清江水)、《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等,表現對北方地區的懷念和對抗金斗爭的贊揚。《水龍吟》(楚天千里清秋)、《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賀新郎》(老大那堪說)、《鷓鴣天》(壯歲旌旗擁萬夫)、《永遇樂》(千古江山)等,表現對南宋朝廷屈辱茍安的不滿和壯志難酬的憂憤。這些作品大都基調昂揚,熱情奔放。
此外,其描寫農村景物和反映農家生活的作品,如《清平樂》(茅檐低小)、《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玉樓春(三三兩兩誰家女)等,都富有生活氣息,給人以清新之感。其抒情小詞,如〈丑奴兒〉(少年不識愁滋味)、〈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等,寫得儲蓄蘊藉,言短意長。辛詞繼承了蘇軾豪放詞風和南宋初期愛國詞人的戰斗傳統,進一步開拓了詞的境界,擴大了詞的題材,幾乎達到無事無意不可入詞的地步,又創造性地融匯了詩歌、散文、辭賦等各種文學形式的優點,豐富了詞的表現手法,形成了辛詞的獨特風格。
辛詞以豪放為主,但又不拘一格,沈郁、明快、激勵、嫵媚,兼而有之。他善于運用比興手法和奇特想象,對自然界的山、水、風、月、草、木都賦予情感和性格,并有所寄托。他還善于吸收民間口語入詞,尤其善于用典、用事和引用前人詩句、文句,往往稍加改造而別出新意。但也有些作品因用典、議論過多而顯得晦澀、呆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于倚聲家為變調,而異軍突起,能于剪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吳衡照《蓮子居詞話》說:辛稼軒別開天地,橫絕古今,論、孟、詩小序、左氏春秋、南華、離騷、史、漢、世說、選學、李、杜詩,拉雜運用,彌見其筆力之峭。”
書法成就
故宮博物院藏南宋辛棄疾的《行書去國帖》為紙本,行書十行,為酬應類信札。末署“宣教郎新除秘閣修撰權江南西路提點刑獄公事辛棄疾札子”。中鋒用筆,點畫規矩,書寫流暢自如,于圓潤爽麗中不失挺拔方正之氣象。曾經過元朝趙孟頫,明黃琳、項元沛,清朝永理等鑒藏,《書畫鑒影》著錄。
二、辛棄疾詞的藝術成就
鮮明獨特的意象往往體現出詩人的個性風格,而意象群的流變又從一個側面反映出詩歌史的變遷。相對而言,唐五代詞的意象主要來源于閨房繡戶和青樓酒館,至柳永、張先、王安石、蘇軾而一變,他們開始創造出與文士日常生活、官場生活相關的.意象和自然山水意象。至南渡詞又一變,此時詞中開始出現與民族苦難、社會現實生活相關的意象。稼軒詞所創造的戰爭和軍事活動的意象,又使詞的意象群出現了一次大的轉換。
本是行伍出身的辛棄疾,有著在戰場上橫戈殺敵的戰斗體驗。他既熟悉軍事生活,又時刻期待著重上沙場,再建武功。因此,當他“筆作劍鋒長”時,刀、槍、劍、戟、弓、箭、戈、甲、鐵馬、旌旗、將軍、奇兵等軍事意象就自然而然呈現于筆端,諸如“千騎弓刀”、“倚天萬里須長劍”、“嵯峨劍戟”、“卻笑將軍三羽箭”、“邊頭猛將干戈”、“紅旗鐵馬響春冰”和“斬將更搴旗”等軍事意象頻繁出現,構成了詞史上罕見的軍事景觀。而下面這類詞作: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摩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
落日塞塵起,胡騎獵清秋。漢家組練十萬,列艦聳高樓。誰道投鞭飛渡,憶昔鳴髇血污,風雨佛貍愁。季子正年少,匹馬黑貂裘。(《水調歌頭》上片)
密集的軍事意象群,連續成雄豪壯闊的審美境界,更能體現辛詞的個性特色,也反映出兩宋詞史的又一重大變化,即男子漢氣概的激揚,詞中女性柔婉美最終讓位于血性男子的力度美和崇高美。
王國維曾說:“以我觀物,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辛棄疾以其特有的眼光觀物,任何普通的景物都能幻化、創造成軍事意象。在他軍人的意念中,靜止的青山能變成奔騰飛馳的戰馬,林間的松樹也幻化成等待檢閱的勇武士兵:“疊嶂西馳,萬馬回旋,眾山欲東。正驚湍直下,跳珠倒濺,小橋橫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閑,天教多事,檢校長身十萬松。吾廬小,在龍蛇影外,風雨聲中。“(《沁園春》)抒情意象的軍事化,是稼軒詞所獨具的藝術特色。
稼軒詞不僅轉換了意象群,而且更新了表現手法,在蘇軾“以詩為詞”的基礎上,進而“以文為詞”,將古文辭賦中常用的章法和議論、對話等手法移植于詞。《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即采用辭賦的結構方式,“盡是集許多怨事,全與李太白《擬恨賦》手段相似”(宋陳模《懷古錄》卷中),章法獨特絕妙。《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模仿漢賦中《解嘲》、《答客難》之賓主問答體,讓人與酒杯對話,已是別出心裁;而詞中的議論,縱橫奔放,又蘊含著豐富的人生哲理和幽默感,馀味無窮。用《天問》體寫的《木蘭花慢》(可憐今夕月),連用七個問句以探詢月中奧秘,奇特浪漫,理趣盎然。表現方法的革新,帶來了詞境的新變。
以文為詞,既是方法的革新,也是語言的變革。前人作詞,除從現實生活中提煉語言外,主要從前代詩賦中嘆取語匯,而稼軒則獨創性地用經史子等散文中的語匯入詞,不僅賦予古代語言以新的生命活力,而且空前地擴大和豐富了詞的語匯。宋末劉辰翁曾高度評價過稼軒詞變革語言之功:“詞至東坡,傾蕩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豈與群兒雌聲學語較工拙,然猶未至用經用史,牽雅頌入鄭衛也。自辛稼軒前,用一語如此者,必且掩口。及稼軒橫豎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辛稼軒詞序》)經史散文中的語言,他信手拈來,皆如己出。如《賀新郎》:
甚矣吾衰張。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幾。白發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樽搔首東窗里。想淵明、停云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云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首句和結尾四句,都從經史中化出,而自饒新意。他用散文化的句法,并不違反詞的格律規范,仍協律可歌。名作《西江月》(醉里且貪歡笑)的句式,雖多是散文化,音韻節奏卻依舊自然流暢,活潑傳神。在詞史上,辛棄疾創造和使用的語言最為豐富多彩;雅俗并收,古今融合,駢散兼行,隨意揮灑,而精當巧妙。正如清人劉熙載《藝概·詞曲概》所說:“稼軒詞龍騰虎擲,任古書中理語、瘦語,一經運用,便得風流,天姿是何敻異!”稼軒詞真正達到了無意不可入,無語不可用,合乎規范而又極盡自由的藝術境界。
內容的博大精深,表現方式的千變萬化,語言的不主故常,構成了稼軒詞多樣化的藝術風格。雄深雅健,悲壯沉郁,俊爽流利,飄逸閑適,秾纖婉麗,都兼收并蓄,其中最能體現他個性風格的則是剛柔相濟和亦莊亦諧兩種詞風。寫豪氣,而以深婉之筆出之;抒柔情,而滲透著英雄的豪氣。悲壯中有婉轉,豪氣中有纏綿,柔情中有剛勁,是稼軒詞風的獨特外,也是辛派后勁不可企及之外。前引《摸魚兒》就是摧剛為柔,表面是傷春惜春的柔情,實則深含不屈不撓的剛健豪氣,藝術上“姿態飛動,極沉郁頓挫之致”。起句三字,“從千回萬轉后倒折出來,真是有力如虎”(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再看晚年所作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外。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和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此詞雖題為“懷古”,但處處針對現實而發。情懷悲憤激烈,卻含蓄吐出,極盡沉郁跌宕之致。
辛詞風格的多樣化,還表現在嘻笑怒罵,皆成佳篇;亦莊亦諧,俱臻妙境。北宋神宗、哲宗(1068~1100)兩朝,曾盛行過滑稽諧謔詞,但包括蘇軾在內,整個北宋的諧謔詞,都是滑稽調笑,少有嚴肅的深意。稼軒本富有幽默感,遂利用這一度流行的諧謔詞并加以改造,來宣泄人生的苦悶和對社會種種丑行的不滿,從此諧謔詞具有了嚴肅的主題和深刻的思想內蘊。如《卜算子》(千古李將軍)寫賢愚的顛倒錯位,《千年調》(厄酒向人時)表現官場上圓滑而不失莊重,嚴峻而不乏幽默,是辛詞的又一風格特色。
在兩宋詞史上,辛棄疾的作品數量最多,成就、地位也最高。就內容境界、表現方法和語言的豐富性、深刻性、創造性和開拓性而言,辛詞都可以說是空前絕后的。劉克莊即說辛詞“大聲鞺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辛透軒集序》)。他獨創出“稼軒體”,確立了豪放一派,影響十分深遠。《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八《稼軒詞提要》說:“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于倚聲家為變調,而異軍特起,能于剪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迄今不廢。”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也說:“蘇、辛并稱。東坡天趣獨到處,殆成絕詣,而苦不經意,完璧甚少。稼軒則沉著痛快,有轍可循。南宋諸公,無不傳其衣缽。”與他大致同時的陸游、張孝祥、陳亮、劉過和韓元吉、袁去華、劉仙倫、戴復古等詞人,或傳其衣缽,或與其詞風相近,都屬同一詞派。
【詩人簡介】
辛棄疾(1140年5月28日-1207年10月3日),字幼安,號稼軒,山東東路濟南府歷城縣(今濟南市歷城區遙墻鎮四鳳閘村)人。南宋豪放派詞人、將領,有“詞中之龍”之稱。與蘇軾合稱“蘇辛”,與李清照并稱“濟南二安”。
辛棄疾生于金國,少年抗金歸宋,曾任江西安撫使、福建安撫使等職。著有《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由于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后被彈劾落職,退隱山居。開禧北伐前后,相繼被起用為紹興知府、鎮江知府、樞密都承旨等職。開禧三年(1207年),辛棄疾病逝,享年六十八歲。后追贈少師,謚號“忠敏”。
辛棄疾一生以恢復為志,以功業自許,可是命運多舛,備受排擠,壯志難酬。但他恢復中原的愛國信念始終沒有動搖,而把滿腔激情和對國家興亡、民族命運的關切、憂慮,全部寄寓于詞作之中[1] 。其詞藝術風格多樣,以豪放為主,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其詞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著名詞作《水調歌頭·帶湖吾甚愛》、《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滿江紅·家住江南》、《沁園春·杯汝來前》、《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等。現存詞600多首,有詞集《稼軒長短句》等傳世。
【文學成就】
辛棄疾有許多與陸游相似之處:他始終把洗雪國恥、收復失地作為自己的畢生事業,并在自己的文學創作中寫出了時代的期望和失望、民族的熱情與憤慨。在文學創作方面,他不像陸游喜歡寫作詩歌尤其是格式嚴整的七律,而是把全部精力投入詞這一更宜于表達激蕩多變的情緒的體裁。
辛棄疾在詞史上的一個重大貢獻,就在于內容的擴大,題材的拓寬。他現存的六百多首詞作,寫政治,寫哲理,寫朋友之情、戀人之情,寫田園風光、民俗人情,寫日常生活、讀書感受,可以說,凡當時能寫入其他任何文學樣式的東西,他都寫入詞中,范圍比蘇詞還要廣泛得多。而隨著內容、題材的變化和感情基調的變化,辛詞的藝術風格也有各種變化。雖說他的詞主要以雄偉奔放、富有力度為長,但寫起傳統的婉媚風格的詞,卻也十分得心應手。如著名的《摸魚兒·淳熙亥己……》,上闋寫惜春,下闋寫宮怨,借一個女子的口吻,把一種落寞悵惘的心情一層層地寫得十分曲折委婉、回腸蕩氣,用筆極為細膩。
【曲折生涯】
初到南方
辛棄疾初來南方,對朝廷的怯懦和畏縮并不了解,加上宋高宗趙構曾贊許過他的英勇行為,不久后即位的宋孝宗也一度表現出想要恢復失地、報仇雪恥的銳氣,所以在他南宋任職的前一時期中,曾熱情洋溢地寫了不少有關抗金北伐的建議,像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盡管這些建議書在當時深受人們稱贊,廣為傳誦,但已經不愿意再打仗的朝廷卻反應冷淡,只是對辛棄疾在建議書中所表現出的實際才干很感興趣,于是先后把他派到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擔任轉運使、安撫使一類重要的地方官職,去治理荒政、整頓治安。這顯然與辛棄疾的理想大相徑庭,雖然他干得很出色,但由于深感歲月流馳、人生短暫而壯志難酬,內心也越來越感到壓抑和痛苦。
隱居生活
辛棄疾一向很羨慕笑傲山林的隱逸高人,閑居鄉野同他的人生觀并非沒有契合之處;而且,由于過去的地位,他的生活也盡可以過得頗為奢華。但是,作為一個熱血男兒、一個風云人物,在正是大有作為的壯年被迫離開政治舞臺,這又使他難以忍受,“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所以,他常常一面盡情賞玩著山水田園風光和其中的恬靜之趣,一面心靈深處又不停地涌起波瀾,時而為一生的理想所激動,時而因現實的無情而憤怒和灰心,時而又強自寬慰,作曠達之想,在這種感情起伏中度過了后半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鷓鴣天》),在這些詞句中,埋藏了他深深的感慨。寧宗嘉泰三年(1203),主張北伐的韓侂胄起用主戰派人士,已六十四歲的辛棄疾被任為紹興知府兼浙東安撫使,年邁的詞人精神為之一振。第二年,他晉見宋寧宗,慷慨激昂地說了一番金國“必亂必亡”(《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并親自到前線鎮江任職。
宋寧宗開禧元年(公元1205年),辛棄疾任鎮江知府,時年六十五歲,登臨北固亭,感嘆對自己報國無門的失望,憑高望遠,撫今追昔,于是寫下了《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這篇傳唱千古之作。但他又一次受到了沉重打擊,在一些諫官的攻擊下被迫離職,于當年重回故宅閑居。雖然后兩年都曾被召任職,無奈年老多病,身體衰弱,終于在開禧三年秋天溘然長逝,享年6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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