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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的詩壇翹楚余光中
余光中是個復雜而多變的詩人,他變化 的軌跡基本上可以說是臺灣整個詩壇三十多年來的一個走向,即先西化后回歸。
余光中,福建永春人,1928年生于南京,21歲時離開祖國大陸到臺灣,64歲時終于踏上故土,結束了對祖國母親“白發上頭的海外遺孤,半輩子斷奶的痛。”的呼喊。在臺灣,余光中從青澀的講師變成歷經滄桑的老教授;從投稿的新秀變成寫序的老前輩。在他諸多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移居海外的游子,一個思想透徹的智者,一個作為果敢的勇者,雖然少年起便經受動蕩,而個性卻日趨溫和厚道,老得漂亮,老得可愛。
帶著對“鄉愁”的印象,記者見到了余光中先生。他滿頭銀發,身材瘦削、著粉紅色襯衣,完全出乎了許久以來我心中為他精心勾勒的畫像。他沒有我想象中的憂郁,更沒有我想象中的嚴肅深沉。相反,余先生和藹可親、精神矍鑠,我們整個訪談過程都談笑風生,其睿智和真誠處處可見。
這位用郵票和船票表達了自己濃郁思鄉之情的詩人,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占據了詩壇一席之地。他膾炙人口的《鄉愁四韻》曾被七八個音樂界人士譜過曲,包括羅大佑、李海鷹等也唱過這首詩。作為一個詩人來講,詩比人先還鄉是對詩人最大的安慰了。
余光中先生生于1928年的重陽節,所以他自詡為是茱萸的孩子,生在這樣一個有詩有酒的日子里,他的一生也的確與詩文相伴。余先生稱他的生命有四度空間,即寫詩、寫散文、寫評論和翻譯,它們共同為余先生構成了一個立體的美感世界。
幽默的詩人
凡是和余光中先生對過話的人無一例外地會有同一種感受――快樂和愉悅,余先生的幽默隨處可見。
他說,詩與散文不一樣,詩是專業文體,專門用來抒情。而散文的任務很雜亂,可以用來應付生活中很多事情,比如寫書信、記日記、寫報告等。他打了個比喻說,詩是情人,專用來談情說愛;散文是妻子,一會兒要進廚房,一會兒要管小孩子。
當我們問到余先生的作品入選教材,有何感想時,余先生如是說,這是一個鼓勵,讓他感到光榮,感到責任重大;同時又覺得這是一個“蠻嚴重的問題”。他舉例說有一次他參加一個婚禮,一位中學生認出了他,奇怪地說“這個人不是早死了嗎?”。原來這位學生的課本里有余光中的詩,而余先生的詩位置介于孟子和諸葛亮文之間,所以學生才會疑惑,這位和孟子、諸葛亮“同行并作”的人怎么可能坐在這兒喝喜酒呢?”而余先生作為一個古稀老人,拿自己的死當笑話來講,讓我們感到,他不僅是一個詩人,也是一位哲人了。談到舊體詩和新詩,他說自己在美國高速公路上開車,寂寞時,就會吟誦中國古典詩詞。“在高速公路上開車,最好吟詠李白的詩;而若是騎著馬,那么最好吟詠王維的詩――他們的速度是有區別的。”
這次到山東,余光中和夫人范我存有時間去了一家書吧,吸引了很多讀者都擁過來與他簽名、合影,再加上現場還有眾多媒體采訪,場面有點兒亂。當大家一個接一個地,挨在他身邊與他合影留念時,他不失時機地、從容地說了一句,“這是換湯不換藥”,本來緊張的氣氛被他這么一句話潤澤開來,大家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許多。
余光中一向認為,“一個真正的詩人應該保持民族的想像力和表達力。一個民族要產生一個大作家,必須保持想像的活力,能夠敞開心扉,接納萬物,能夠跟萬物交流。真正的詩人他的本領在哪兒,他應該能在一個混沌不清的世界中理出一個頭緒來,并把它表達出來。”以此看來,想像的活力不但成就了他在詩壇上的造詣,更凸顯了他幽默風趣的本色。
夫妻情
余先生說他一生的際遇可以用“女性”來說明,大陸是母親,臺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歐洲是外遇。這位藝術上的“多妻主義者”,在生活上卻是一夫一妻,白頭偕老。
據聞,余光中先生和夫人范我存女士自小就青梅竹馬,這次采訪使我們有機會對這一說法進行求證。余先生更正說,“其實這種說法不是很準確,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已經是初中的學生了,真正的認識是到了臺灣。”原來,范我存女士是余先生三四十個表兄妹中的一個表妹,雖然這樣,但他們從小只在南京見過一次面后就失散了,一直到臺灣之后,他們才認識。說起和夫人的那段戀愛史,原本在人們想象中情感奔放、浪漫、灑脫的詩人卻顯得羞澀拘謹。范女士在一旁解圍說,“他一直都是這么內向的,一般在人們想象中詩人的浪漫應該是一天到晚找女朋友,不停地戀愛,還要抽煙喝酒什么的。其實,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詩人也不一樣,有的詩人從外表上看可能會給人那種感覺,但余先生的浪漫是你從他的詩里讀到的。”
與我們的交談中,余光中和他的夫人都是用嫻熟的普通話交流,但在家里,他們用的卻是標準的四川話。原來,抗日戰爭時候,范我存女士整個小學階段都是在四川讀的,而余先生整個中學段也都是在那里完成,四川話可以說是他們的第二個母語。所以在抗日戰爭結束以后他們在臺灣見面時,就很自然的用四川話來對談。我們于是追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是如何用四川話來交談的,范女士立刻將這個難題拋給了余先生,余先生認真地回憶說,“第一個反應我清楚地記得,我們先是相對一笑,然后她就用四川話說‘原來你是我的表哥呀?’余先生純正的川話惹得眾人大笑。正當大家疑惑倆人竟然相見不相識時,旁邊范女士的解釋卻讓我們更覺這位老人的可愛之處,“我當然知道他是我表哥,剛才是他編出來的,這也正是他機智的表現。”余先生面對余夫人的不近人情抗議說:“哎呀,你怎么可以當面揭穿我的謊言呢?!”眾人哄堂大笑,無一不深切體會到他們相濡以沫、琴瑟和諧的感情生活。
可能是余先生對祖國長時期的眷戀與鄉愁,使他對旅游情有獨鐘。余先生說過,如果要旅游,他一定會請蘇東坡,像杜甫太嚴肅了,李白有點不負責任。在古代的這些文人里面,只有蘇東坡是最多才多藝的一位,既有儒家的執著,又有道家的豁達,而且他的個性又非常地親切、幽默,是非常有趣的一個人。當然,這只是想像中的愜意,不過眼前能夠彌補這一憾事的倒有一人,那就是他的夫人范我存女士,他說“她是一個地圖宣讀員,還是一個導游,記性又好,還是一個記憶庫,同時還是一個攝影者、攝像者,偶爾還可以用來公關……”在場者無一不開懷大笑,自此也發現了余先生除了做學者之外的另一個長項――知人善任,是一個好的領導者。
父女情
余先生除了有一位非常心愛的夫人,同時還有四個非常可愛的女兒。名字分別是珊珊、幼珊、佩珊、季珊。余先生稱,在家里,這些“珊”簡直可以排出一個珊瑚礁了。
他對自己的女兒非常疼愛,有時甚至唯恐自己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飛出去控制不了她們。這種憂慮和不安在女兒們還在讀中學的時候,就通過一篇叫《我的四個假想敵》的文章顯現無疑。在里面他把四個未來女婿想成自己的對手和敵人,想盡各種辦法和他們搞斗爭,對付這些外來侵略者。那么今天,當這些假想敵都已經成為真的敵人了,余先生早早設下的那棵“盤地的樹根”絆倒敵人的腳了嗎?余先生如是說:“那也沒有,可以說虛驚一場,這四個假想敵還沒有完全出現,現在女性很多都很獨立,晚婚的很多,四個女兒只出嫁了百分之五十而已。以后我還得全身戒備,雖然有一點為時已晚了。”對于這些“偶爾路過,卻一伸手就來摘果子”的小子,范女士卻不是那么討厭,因為她覺得“家里頭多了一個男人,比較不一樣,他(余光中)每次洗車的時候都抱怨沒人來幫忙,因為女孩子比較不幫忙,男孩子比較會來幫助洗車。”即便如此,余先生卻顯得并不買賬,他怨言“她(范我存)當然不一樣,她本來就是里應外合,她是幫著那些人的,我在家里的地位是岌岌可危,腹背受敵。”
盡管余先生有諸多“怨言”,但他在家里還是很受照顧的。他常常形容自己住在家里是住在女生宿舍,而且自封為“舍監”。雖然這位“舍監“并沒有盡到職責,放進來了兩個“壞小子”,但余先生對女兒們的表現還算基本滿意。“她們倒是沒有那么乖,不過呢,女孩子是比較文靜,不會那么吵鬧,而且比較護家,在晚餐桌上也沒有人跟我爭酒喝。”這位有著淵博學識的老人,卻總掩飾不住天真性情的流露。
故鄉情
“怔對水和田壯闊的鏡頭,一剎那劇烈地感受,白發上頭的海外遺孤,半輩子斷奶的痛。”余光中這首30年前在香港藝術中心看到水和田黃河攝影展后創作的《黃河》,曾經讓朗誦者童自榮潸然淚下,在雄渾的音樂中,仿佛聽到了黃河的咆哮和一個游子對祖國母親深情的呼喊。
這樣的呼喊直到1992年,終于喚起了祖國母親的回應。應中國社科院外研所之邀,余光中回到了魂牽夢繞的中國,講演《龔自珍與雪萊》,緊接著請柬紛至沓來,他回鄉的步伐自此越來越頻繁,近乎一年一趟。令他難忘的是1995年,他回母校廈門大學參加校慶并講演,與老校長汪德耀先生在慶典會上重逢。余光中回臺后寫下了絕唱《浪子回頭》,“鼓浪嶼鼓浪而去的浪子,清明節終于有岸可回頭,掉頭一去是風吹黑發,回首再來已雪滿白頭,一百六十海里的海峽,為何,渡了近半個世紀才到家……”另一次要數1997年,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出版了他的7卷本“詩歌散文集”,他足遍沈陽、長春、哈爾濱、大連和北京,為他的詩迷們簽名。余光中回憶說“我小時候就是個南方人,長江以北就沒有來過。來到東北,更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但我不覺得陌生,因為到關外,我就想起抗戰時候唱過的《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萬里長城萬里長》的歌。每次唱這些歌,都覺得很親切,甚至有的時候要流淚。無所謂華南、華北還是關外,全是中國,那是同樣強烈的民族感情。”“2003年海峽詩會――余光中詩文系列活動”在福建常州永春等地舉行。當演員與余光中交流他的作品該如何朗誦,余光中回想起《黃河》這首詩的創作背景時,聲音哽咽了,“我是在下游飲長江水的孩子,黃河的奶水沒有吮過一滴。”余光中說,那時他除了寫詩,不知道還能以什么方式感覺到與“中國”有聯系。
如今的余光中,在歷經半個世紀后終于跨過了空間帶來的“鄉愁”,在旁人看來,古稀之齡能經常回故鄉一探是幸福的,但余光中明白,其實那濃濃的鄉愁,并不是回幾趟故鄉就能消解的,面對著悠遠而豐滿的中華文化時,深深沉浸在心頭的是一種時間與文化的鄉愁。假如生命是一條河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源頭,人的一生中無論你怎樣的輾轉漂泊,最后都將漂流入海,我們共同期待著,余先生的鄉愁與海峽兩岸人民的鄉愁能早日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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