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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余秋雨散文的文化價值取向
秋雨的散文,通過獨特的思想文化境界,完成對傳統散文的繼承和超越。
20世紀末期,余秋雨的散文,在海峽兩岸刮起了一陣旋風,從《文化苦旅》《山居筆記》《余秋雨臺灣演講》《霜冷長河》,乃至于《千年一嘆》等,篇篇動人,本本暢銷,在出版業不甚景氣的情況下,創造了書市的奇跡。余秋雨的散文,魅力無邊,風靡廣遠,融寫景、敘事、抒情、議論于一爐,引人入勝,風起云涌,使讀者心馳神往,眉飛色舞,從而形成了余氏特有的歷史、文化凝重的美學空間效果。
1 對傳統散文的繼承和超越
20世紀90年代以來,散文蛻去了解放初期的稚嫩步態,恢復了“五四”以來的精神,又包容了90年代特有的文化意蘊,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文壇上,這時成就最大的莫屬余秋雨了,他以其冷峻的理性和充沛的人文意識關注著民族、歷史、文化,著力構建當代中國人的文化品格,從而在作品中形成一種全新的文化生態和文化范式,完成了作者對當代散文的超越。
余秋雨散文對當代散文的超越,首先,表現在獨特的思想文化境界上,也就是說,表現在對文化的深刻洞察上,他繼承了中國傳統散文的“文以載道”的精神,但種種“載道”精神的繼承,不是以文學的形式來傳道和布道,而是以一個學者的身份,“以人類歷史為價值坐標去對待各種文化現象”,“關注處于隱蔽狀態的文化”。他的作品矯正了一些僵化死板的教化性文學觀念,既審視中國幾千年來形成的政治形態,又拷問中國源遠流長的文化形態;既考察正史所記載的正統話題,又剖析野史也很少觸及的非主流問題,其目的就是為了以人文觀念理性地反思“文化是民族精神”(本尼迪克語)這一主題,當我們讀過余秋雨的散文作品后,不難發現他在文化精神上建立了獨到的“道場”,而且這是一個豐富深邃、寧靜淡遠又透著無限生機的“精神道場”。例如對于蘇州,游得人多了,理解也就多了,一般意義上只認為它園林雅致、庭院幽深,最大的文化探求也不過認為它只是吳越文化的核心地,是以景觀的欣賞體會其中陰柔、溫情、小家碧玉式的文化生態。而余秋雨則認為蘇州這個溫柔之鄉也有理性的存在,作者透過文物景觀的表象,將蘇州默默忍受著、委曲著戰爭,甚至于時間久遠,世事蒼桑,仍保留著曾帶給他們災害者的足跡,最后將矛頭對準了“九千歲”,作者的目光專注的是園林依舊、桃花依舊前后深藏的文化底蘊,這種文化洞察、文化審視和文化關懷是前所未有的。再如他認為海南島由于和大陸隔著一道天然的海峽,所以兩者的自然形態和意識形態都有很大區別,這一道海峽擋住了中原的燥熱和嚴寒,也擋住了中原的傳統和文化。因此它保持著自己獨有的形態,而一旦與大陸發生關系,這種形態就具有一種反叛性和挑戰性,對海峽對岸的激動和反常表現出一種漠然,對代代相傳的價值觀念表現出一種蔑視,這和當代散文中只是對政治的附會、對歷史的譴責和企圖表現“自我”而卻往往使“生活”喪失、“自我”沉淪的散文不同,他的散文避開庸俗社會學、政治學的羈絆,試圖從海南這一特殊的地理文化形態,直指民族心靈深處。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姿態指向未來。
其次,表現在具有強烈的主體意識。余秋雨散文之所以能吸引讀者,其根本原因是作者在散文中保持了自己的個性,而這一個性中又包含了對一代文人的品味、關注和思考,作者把自己鮮活的文化生命融入筆端,而這個文化生命又是由深厚而沉重的現實歷史積淀而成,現實歷史的重壓,使作者的文化生命和“萬解源泉,不擇地而出。”于是,一處處的人文景觀,便成了歷史的濃縮,再由歷史顯現文化,最終由文化展露民族的存在狀態,擺脫了當代散文幾十年來“小體會”“小擺設”的樊籬。在余秋雨的散文中,他的主體意識深深蘊含著對歷史的洞察,對未來的執著,以及對整個人類文化的感悟,余秋雨的散文拋開俗常生活、社會政治生活層面上的東西,從歷史和現實進行極其深切的感悟,其中的歡愉、憂思、苦惱都與歷史、現實、未來緊密契合,從而構成一個多維結構的立體化主體意識。
2 對健全文化人格的探尋
藝術的創作是具有個體性的,任何一個作家都有其特異的話語模式與語語形態。這些都被賦予了作家的思想和情感,成為我們解析作家作品的鑰匙。在余秋雨的散文中這種鑰匙便是“人格”。人格,是人的性格、氣質、能力的總和,也指人們的能作為權利、義務主體的資格。而文化人格則是作為文人或文化人所集中體現的品格。在《文化苦旅》的自序中,作者重提了這一千古的話題,“如果精神和體魄總是矛盾,深邃和青春總是無緣,學識和游戲總是對立,那么何時才能問津人類自古至今一直苦苦企盼的自身健全?”這顯然是一個具有人類文化普遍性的問題,而余秋雨的散文正是對中國傳統的文化人格進行尋覓和推演,構建了一個健康的文化人格。在他的第二部散文集《文明的碎片》中,他呼喚“所有良知未泯的文化都應該來參與構建文明前提的事業”。他的散文不只是為情造文,而是著重為重建民族“健全而響亮的人格”寫作。從這個意義上看來,可以說這是對“五四”文化的遙遠回應。如果說“五四”先驅們自覺地把這項重建工作與爭取民族獨立的政治斗爭聯系起來,那么,余秋雨則企圖從對歷史的反思中在政治不到場的情況下,把這一項艱苦而偉大的使命直接托付于文化,余秋雨的邏輯是:民族/文化―文化人/精英―人格。余秋雨認為民族的強勁依賴于文化的發達,又維系于知識分子(文化人),因而知識分子(文化人)如蘇東坡、朱熹等,他們人格的健全是至關重要的,他在散文中對重建民族健全而響亮人格所表現出來的虔誠和執著,為散文帶來了不同凡響的超越。余秋雨在散文中著重對中國傳統文化人格進行了剖析,主要是針對當時歷史的非主流非正統文化人格,如貶官文化人格、隱逸文化人格等的健全進行解構。 3 對文明的沉重思考
人類從蠻荒到今天已度過了數千年的歷史,關于蒙昧、野蠻和文明一直是古今許多人關注的話題,而余秋雨對文明無休止地探索和思考,對文化的反思甚至達到了一種“準宗教式的狂熱”。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沒有創造過什么宗教,或者說信仰上不皈依于某種宗教,宗教意味相對來說是淡的,但他們在觀照、思考人間的事物時,卻有一種類似宗教的道德情感和價值趨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對國家前途和民族命運自覺地承擔起“拯救文明、普度眾生”的使命。余秋雨作為一個現代的知識分子要求“拯救文明”的愿望尤其強烈,他心目中理想的文明是建立一個以真善美為核心的道德機制。如在《西湖夢》中,西湖是人間天堂,美景之最,余秋雨引用一位日本和尚雖不高明但極貼切的贊美表達了他對西湖的評價:“它積貯了太多的朝代,于是變得沒有朝代。它匯聚了太多的方位,它走向抽象,走向虛幻,像一個收羅備至的博覽會,盛大到了縹緲。”真善美是人類精神追求的最高境界,在余秋雨的筆下,人格之真、風物之美,因為缺失了某些因素而成為有缺失的文明。在《文明的碎片》題敘中提到“不存在文明前提”時有三個例子:法西期屠殺嬰兒、造反派燒毀古畫、小學生推坐滿大人的汽車,目標都指向了“惡”――蒙昧和野蠻的代名詞,即善――文明的對立面,因為文明是善的。他認為要重建文明,首先文化人的品行必須是端莊的,余秋雨心中文明重建的核心結構,是以真善美的有機結合為基礎的文化和人格。余秋雨在急切呼喚的同時,對文明也進行了沉重的思考。余秋雨的散文是以中國歷史為經線,各個時期文化的橫斷面為緯線,將理性的思考寓于散文的載體中,并將“文明”這一主題貫穿融化于其間,以此表現數千年來中國文明和文化步履艱難的沉重。“最大的悲劇,莫過于把并不存在的文明前提當作存在,文明的傷心處,不在于蒙昧和野蠻的搏斗中的傷痕累累,而在于把蒙昧和野蠻當成文明。”他的散文正是通過向讀者展示的中國歷史上一幕幕蒙昧、野蠻和文明相互搏殺的悲喜劇,提煉出許多令人嘆息、發人深省的有關文明的沉重思考。作者在《蘇東坡突圈》中敘述蘇東坡貶謫黃州這段經歷時,展現的是一幕幕文化史上的悲劇,甚至丑劇。在對蘇東坡的“圍剿”運動中不要說因妒忌而生害人之心的“倒蘇”派代表李定、舒澶、王硅、李宜之等,甚至包括沈括這樣的人也在“其中”,試問“東坡何罪”?獨心名太“高”。于是蘇東坡的貶謫,已不再是一個人的悲劇,而是置身于文化之中的野蠻和文明的“圍剿”和“反圍剿”。
余秋雨作為一個受傳統文化浸染,同時又身居都市的現代人,這種雙重身份使得作家通過對祖國山川美景進行考察的漫溯中,對民族文明的脈胳進行了精心的梳理,深深地表達出了一代知識分子對中華民族命運以及華夏文明的憂患和關懷。通過余秋雨的散文,不論是《文化苦旅》《文明的碎片》還是《山居筆記》,我們都可以感受到他不僅是一個學者、散文家,而且是一位洋溢著文化氣質的哲人。讀他的散文如同品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使我們思接古今,浮想聯翩,感受到仿佛是源本于生命感悟的人生關懷,歷史的沉重感,現實的緊迫感,以及由此所產生的深深憂患意識和對拯救文明的強烈愿望。余秋雨站在文學的立場上,闡釋了歷史,反思了文明,這正是他的散文在文化方面的取向和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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