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白雜文

對白雜文

　　《對白》是一篇犀利辛辣的雜文，它像投槍和匕首一般，深深地刺進某些人的心臟!

　　在繁星點綴滿夜的天空的晚上，一個起名為“夜的幽靈”的人，怎么也閉不上兩只敢于攝進宇宙中萬事萬物的明朗清澈的黑色眼球。他自傲自大地總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聰明圣哲的人，然而，隔壁鄰居內居住的兩個外地人的談話，攪得他沒有了絲毫的睡意，且為他們的談話完全征服。他干脆端坐起來，細心聆聽一位叫“圣潔”、一位叫“至愛”的兩個人的言論。他把他倆的對話，進行了只言片語的記錄。他怎么會記錄地那么完整無誤，他邊聽邊記，一邊還要思索他倆談話的內容，是否符合人類大眾思維固有模式和約定俗成的邏輯規律。

　　圣潔：唉，人來到這個紛繁的世界本是一件好事，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草木魚蟲，足以讓每個有思想、聰明睿智的人去探索。然而——我怎么有那么多的閑暇，來探究大自然的富饒、繁碩、纖毫呢?我要生存，生存是人的第一位的事!人的出生門第，是多么的重要。出生在達官貴人、豪富家族，也許我就可以接受到良好的教育，找到一份自認為稱心如意的工作，討一位嬌美、善良的賢妻，不愁衣食，不愁沒有寬敞亮堂的房子住，然后，盡情享受生活的原汁原味，用雙手擁抱生命!

　　可是，命運之神偏偏把我安排在地球上最為貧瘠的窮鄉僻壤，居住在貧窮、落后、閉塞的窮山溝。父母親還在一個接一個地生兒育女，一大群孩子坐在土窯洞里的土炕上，用臟兮兮的雙手，捧著一個個都已豁了口、磕了邊的老瓷碗，眼巴巴地盯著那大粗瓷盆里盛著的，黑乎乎的酸菜。因為貧窮，也就只能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盡管這樣，在我幼小的心靈里，還是熱愛、眷戀著那個窮山溝。那里的空氣是十分的清晰，天空藍格爭爭，棉絮般的白云綴在上面，顯然任何一位高明的畫家都無法畫出。

　　最讓人歡心的，是那條四季淙淙流淌的小溪，清澈的溪底，紅砂石一顆顆映射到眼中，光彩奪目。溪水渾濁的時候，就把黃泥沙一并帶走……家鄉的大自然凈化了我的心靈，卻也封鎖了哪里生存著的人們的視野，呈現在眼前的，除了光禿禿的山連著光禿禿的山，別無所有。也因為盡可能地減少貧窮與饑餓，很多本該進學堂的孩子卻在牧羊，精神食糧根本無從談及。也因為娶不上媳婦，就不惜負債累累，去娶十里八里外，同樣是可憐異常人家的女孩!凡是有熱血、有骨氣的男兒，再也不甘居故里，悲守家鄉的貧瘠、瘦弱，背負行囊去外地求生。

　　可是，粗布底子上怎么才能繡出順滑、誘目的絲線花呢?我已是二十大幾的后生，卻還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我甚至一見到衣著富麗服飾的大款貴人，就恨上心頭，憑什么你們花天酒地、披金戴銀，卻讓窮人沿門乞討?憑什么你們可以談論某某總統某某貴人某某洋汽車，卻讓窮人們投去欽羨的眼神?人應該是平等的，如果不平等，身處卑微貧賤之人，豈不暈死過去?難道來到世上是來遭遇饑寒、困頓、疾病和不幸?

　　至愛：罷!罷!我“高尚”的圣潔，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你說了這一大筐子的廢話，讓我感到心煩，我只能說你現在心態浮躁，不甘清貧，耐不住寂寞，日夜謀算著走康莊大道，與達官貴人平起平坐。然而，我告訴你，人應該有所滿足，含恨太多，欲念橫生，你的生活中，靈魂將難以自拔!我認為你現在的生活，要比你童年的生活強出百倍，人要知足常樂，你身后有生活更加窘迫的人，在數說著你的奢侈驕橫，在背地里仰慕你的無憂無慮。盡管，你過怕了饑寒的日子，但你不能因此就詛咒富人，富人的資產，是他們至少是他的前輩奮斗得來(當然我也不否認，哪些憑借腐敗的手，來獵取不義之財的人)。

　　你何必在這里肆無忌憚、大放厥詞，一味地說你過去的生活，說你的意識領域?你與其在這里指手畫腳、坐而論道，不如用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去開辟愛的樂園、幸福的天堂!造物主本身是公平公正的，你沒有聽我們的祖先莊子曾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你這樣用盡一切世上最惡毒的話，去咒罵這“萬惡”的世界，是不是有點太貪得無厭?這只能說明你是卑劣的，只能說明你不安于現狀，一只腳穿著平民的布鞋，一只腳穿著富人的本該擦的錚亮，卻已失去光澤的皮鞋!要么，你就光著腳板走路;要么，你就著布衣、穿布鞋，任憑黃土鉆進你的鞋底;要么，你就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活像一個極有教養的紳士。然而，你現在至少讓我笑話，是地地道道的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甚至是一個老吹將，讓富人不屑一顧，讓窮人嗤之以鼻。同情窮人，卻找不到一條通往充滿希望曙光的大道!

　　圣潔：不!不!你錯了，我的“至愛”，你怎么斷章取義。我的心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明天富麗堂皇的生活，像詩圣杜甫說的一樣，“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也在努力行動著，和妻子起早貪黑不怕風寒霜凍，在街頭吆喝叫賣，做點食品小生意來維持生計，闊爺富姐們風度翩翩地，在燈紅酒綠的舞池里輕歌曼舞，農村富庶人家夫婦，在擁衾酣睡做著甜美的夢，而我和我一樣不甘寂寞、不甘飽餐貧窮與饑餓的妻子，卻冷縮在清冷的街頭，等待著有人用錢幣來購買我們自己生產的食品餅子。一回到黑乎乎的窯洞，趕緊去用冷凍得紅腫的雙手，數點那被揉得皺巴巴的鈔票，嘴角無不露出欣喜的微笑，這是我們用自己的雙手換來的甜美的果實!

　　這時，我可愛的寶貝，一個人已酣睡在炕頭，看看寶貝因無人照料，而滿身滿臉的污跡，活脫脫是沿街討食的小叫花子模樣，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為了生計，爹媽顧不得給孩子洗一洗衣服，顧不得給孩子講聽“白雪公主”的故事，顧不得給孩子教背唐詩宋詞、數理算術。那一個個衣著華麗得體、白白胖胖的富人家的孩子，唱著兒歌跳著舞蹈，在我兒子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我的心刀絞般的疼痛，我的父親耽誤了我的學業，已經作為父親的我，再去耽誤兒子的學業?我的腦袋并不比同類人愚鈍多少，只因為貧窮錯過學習的大好韶華。但我總在忙里偷閑，彌補知識的不足，我總是絞盡腦汁，去探尋生活的光明大道，誰還愿意過著終日勞苦、少吃少穿、憔悴不堪的生活?我一直有個信念：“以非常的事業顯身揚名的人，一般都是窮無立錐之地的人，再不然就是富于野心和資財的人。”

　　人活到這個世界上，就應該去拼搏不息，要為進取心和事業心大唱贊歌!在這同一個星辰密布、華美富麗的藍天擁蓋下的人們，不論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不論是出身高貴典雅、滿身的香水味的貴人才子，還是饑寒困頓的貧民，人的本性應該源于一體，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遺憾的是富有千金者，往往頭腦空空如洗，衣衫襤褸者愛看詩書常常異想天開，卻可憐得一文不名，某種程度上我有魯迅筆下阿Q的自我安慰，孔乙己的寒酸迂腐，但我又怎能就此停步不前，逆來順受，任憑命運的捉弄擺布?我有一個希望，就是拼命地賺錢拼命地發展，為自己的后代營造一個安樂的窩，提供一個良好的物質基礎，哪怕一敗涂地，也要重整旗鼓，屢敗屢戰，來取得人世對貧窮人的悲憫與公道!

　　至愛：罷!罷!你又在吹捧自己貶低別人，把自己說成是一位英勇奮斗、不屈不撓的英雄。可是，朋友，你還是回到現實中來吧，不是給你瓢潑涼水，俗語說“螞蟻累死也是細腰腰”，我們天生是受苦受難者，別再相信什么“救世主”，安身立命，得過且過，遠勝過你的冒險，何必為了金錢自己折磨自己，像一個吝嗇貪婪的愚夫!九州之大，豪富貴族者少，平民百姓者多，我們要以平常心對待生活，在我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把仁愛的種子，灑遍每個角落。苦苦追求富貴，一心夢想成名，對你我真是天方夜譚，不著邊際，要么只能瞎吹一通，幻想一次，只能是毫無意義的消耗生命，折磨自己的靈魂不得安寧!

　　圣潔：不!不!人降生在這個星球，就要注定做萬事萬物的靈長，來主宰這個世界。這個藍色的星球，有著無窮無盡的寶藏，各種各類的鳥兒拍打著翅膀，從這兒一棵樹梢，飛到哪兒一片黃澄澄的谷地;各種各類的走獸，出沒在遮天蔽日的森林，成為森林王國的議員。人與自然在寧靜和諧中平和相處，人與人也在相依相偎。到了不知什么時代，人突然變得貪婪自私起來，用牙齒咬食各種名貴的生物，大肆捕獵彌足珍貴的飛禽走獸，大肆開采地下的礦產資源，這倒也罷，這是為了人類自身生存的更加幸福滋潤，更可怕的是，人與人也在相互猜測、嫉妒、廝殺，各自用盡一切手腕，來把桂冠戴在自己的頭顱，把鐐銬戴在同類人的手足進行奴役，這個世界成何體統?是地地道道的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我一看見那一個個肥頭大耳吃完美餐，悠閑地用牙簽挑著瓷在牙縫里的肉絲，滿嘴油漬而后抽上一支高級紙煙吞云吐霧，就感到有點作嘔。他們也配得上主宰世界?配得上把同樣有自尊心、同樣有思想的人來哼哈么?他們穿著昂貴的名衣，把頭發梳理的油亮光滑，看人的時候斜著眼睛，說話時裝腔作勢，把指頭在人面前晃來晃去，仿佛自己是聰明透頂的人物。

　　其實他們外強中干，靈魂外裹著一副皮囊而已，去掉他們華麗的外衣，又與我們普通人有什么兩樣?他們不過是一時的得意威風，是上帝失誤，拋給了他們一份富貴。我們，并不能因此而在這些人面前低三下四、阿諛奉承，我們的幸福，是用自己的雙手換來的，是從血淚汗水中凝煉出來的!也許每個人(包括你我)都在追名逐利、祈求幸福，這是人之常情，但我們的幸福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從別人手中獵取、不勞而獲。錢與權向來是一對孿生姊妹，有錢則富，有權則貴，我們應該把錢獻給慈善事業，把權系在拯救百姓水深火熱的生活之中。

　　我們盼望每個人都受到優良的教育，寬泛地涉足各類科學知識的領域，而不只限少數人，關于哲學、文學、數理學、美學……只要有一點點閑暇的時間就去探究，不要放在毫無意義的閑聊和玩牌上。我雖然是一個一文不名、說話沒有人聽、甚至感覺嘮嘮叨叨的人，但我一看到陽光，一看到石縫里的一滴水，一看到有蟲子蠕動在紋路清晰的一片嫩葉上，想象便天馬行空、縱橫馳騁，雖然這說明不了什么。

　　幼年時一直幻想，漫步在文學圣殿的殿堂，傾聽圣者的足音，少年又想拿起神來之筆潑墨山川、讓誠惶誠恐的人快樂，但所有這些癡心妄想又有什么作用?我們都十二分地仰慕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學者專家，但何曾知道，他們都曾在“子曰詩云”店里下過苦功夫。黑夜拉上帷幕，昏暗的幽靈開始活動游弋，我突然感覺人的思想，向來具有雙重性或者多重性，善良、仁愛、崇高、樂施，這是晴空朗日下的一面，邪惡、自私、殘酷、自大卻又像蛀蟲，腐蝕著健康的牙齒。我們反對腐朽沒落，卻又用腐朽沒落的方式開辟道路，這怎不令人哀傷?

　　至愛：我高貴的圣潔，聽你嘮叨半天，反倒覺得前言不搭后語，你崇尚高雅與富貴，卻又憎恨豪富之人，這不是猶如趕著馬車的農夫，說馬兒你快快地跑，又舍不得把皮鞭抽落在馬兒圓肥的臀部。從你的言行舉止，就知道你是一個懦弱卻反對懦弱的人;向往堅強不羈、勇猛強悍，卻又膽小如鼠、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權固然是好東西，有人把他作為登向天堂的云梯，然而，有時反而跌入九層地獄。錢固然是好東西，它可以讓你遍體金光閃耀，然而，有時令人身陷囹圄，我們還是以平和的心態，在安詳中度過一生。

　　圣潔：上帝啊，我們如何才能生活得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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