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與六祖慧能的故事
張九齡與六祖惠能生于同一時代,只是張九齡比六祖惠能小了許多。由于機緣巧合,兩人相互賞識,后來成了忘年之交,留下串串千古佳話。
神童論佛語驚人
張九齡的父母都是信佛之人,張九齡也從小就跟著母親誦念佛經。相傳,惠能當年為躲避佛教北宗的追殺,在進入曲江曹溪寶林寺前,曾一度在始興清化七星墩(地處始興、曲江、翁源三縣交界,海拔1301米,為始興縣名山)搭建僧廬修行。當張九齡還只有四五歲時,他就常隨母親到七星墩聽惠能講經說法。到了五六歲時,小九齡就已經能背誦許多經文了。
起初,張九齡還不知道惠能是個不識字的僧人,常執卷向他問字。而惠能總是不看書本,要九齡將所問之字所在的句子念出來,他就會告訴九齡要問的是什么字。真奇怪,他怎么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個字念什么音、作什么義解呢?難道惠能有神仙眼?有了這個念頭,九齡更加崇拜惠能,更加認定惠能就是一尊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生佛。
盡管張九齡小小年紀就背熟了許多經文,而且還特別崇拜修行到家的有道高僧惠能,但他就是不愿上香供佛,更不肯下跪拜佛,甚至連給佛鞠躬作揖也不高興。張母屢屢訓斥他不該對佛如此不恭敬,但小九齡固執得很,怎么說他也不肯拜佛。張母無奈,就去請小九齡的大伯張弘雅來教訓他,因為她知道小兒最聽他大伯的話。張弘雅問小九齡:“觀音菩薩大慈大悲,世人都朝拜供奉,你為何敢輕視神靈?”
九齡答道:“所有佛像不是泥巴做成的就是木頭雕成的,會有什么靈性?我小小年紀都能為父母做點事,它們會干什么?我們為什么要天天向這些干泥巴、枯木頭下跪膜拜呢?”
張弘雅說:“佛像雖然是偶像,但也看出一個人對佛的虔誠與否。對佛像都不恭敬,還談學什么佛呢?”
九齡答道:“惠能大師說:佛從性中作,莫向身外求。我心自有佛,心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所以佛言,隨其心凈,即佛土凈。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
張弘雅問:“照此說來,眾人燒香布施供奉菩薩也成了多余的嗎?”
九齡答道:“該是也。惠能大師說: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鉆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苦口便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非賢。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堤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據說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惠能大師還說:功德須自性內見,不是布施供養之所求也。”
張弘雅聽了九齡說得有根有據,頭頭是道,但從來還沒有聽過這些新鮮言論,是否真的出自惠能之口,還是半信半疑。俗語說:小和尚念經月口無心。他這樣一個小孩子能懂什么經文奧義呢?只有五歲的九齡聽惠能誦經說法竟如此用心,入耳不忘,果是真的嗎?于是他就親自跑到七星墩去請教惠能大師。惠能說:“九齡小施主天賦極高,將來定在眾人之上天子之下,所以他只朝天子不朝佛。他之所言正是老納之意也。”
指點縣官求生佛
話說始興衙門來了個馮縣令,這馮縣令勤政愛民,常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是個好官。
馮縣令到任不久,始興境內就遭遇大旱,農田干涸,江河斷流。作為地方的父母官,馮縣令十分著急呀,倘若旱情持續不解,莊稼由此顆粒無收,那百姓將無以為生啊。
于是,馮縣令出榜示民,一要堅持用當地傳統的腳踏木葉水車抗旱,以緩解旱情,二要組織鄉民拜廟祭神,祈求上天早降甘霖。
這天,才五歲大的張九齡看見一群人在開壇祭拜求雨,便忍不住譏笑一個當官模樣的老者,說:“老爺,你們怎么有生佛不去拜而天天去拜死佛呢?”他哪知這個老爺就是始興的知縣大人馮縣令。馮縣令見這個小童子竟敢這樣對他說話,當場就訓斥他:“小孩子知道什么,你人仔細細就嘴花花,誰是生佛誰是死佛?胡說八道!”張九齡卻一副幼兒的稚相調頭就走,邊走邊說:“我知道也不告訴你。” 馮縣令問身邊的人這是誰家的孩子。眾人就告訴他這個孩子就是被街坊傳遍了的那個神童張九齡。馮縣令一聽,馬上追上九齡拉住他那雙小手,蹲下來問他:“張九齡,聽說你很聰明,你怎么會說出什么生佛死佛的話來呢?你不怕得罪佛祖嗎?”張九齡小嘴唇一翹,稚氣地說:“怕什么得罪他,這么多人天天燒香去拜他老佛爺,連一滴水珠都不下一點,他不是死佛又是什么?” 馮縣令問:“那你說的生佛又是誰?”張九齡這時有點“吊起來”賣關子的神氣說:“我不告訴你,他會責怪我的。” 馮縣令說:“傻孩子,既然是生佛,他就應該為民除害消災,他怎么會怪你呢。你就是說出來給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他是你說的。”張九齡說:“這個生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 馮縣令急了,便說:“好孩子,說給伯伯知道,我以后給錢你去上學堂讀書。”于是張九齡就說:“生佛就在七星墩的僧廬里。” 馮縣令問:“是誰?莫非就是那個惠能大和尚?”張九齡又翹起小嘴巴稚氣地說:“伯伯,這,這,這個我就不好告訴你了,反正那里有一個道行很深的高僧就是生佛,如果你去求他,他一定會給你們施雨。” 馮縣令說:“七星墩的僧廬里有好幾個僧人,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個呀?有誰會承認自己是生佛的呢?你是在戲弄我吧?”張九齡這時很認真地說:“伯伯,如果你真的有誠心要找到那個生佛,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辦法。” 馮縣令說:“什么好辦法你說出來我聽聽。”張九齡就說:“伯伯你先去七星墩的僧廬里摸清楚到底有多少個僧人,然后就去做多少雙皮鞋和多少雙草鞋,施舍給每個和尚各一雙。如果有一個僧人只接受草鞋而不要皮鞋的,他就是你要找的生佛了。我敢保證他一定會為你們施雨的。” 馮縣令想了很久還是不明白小孩話中的道理,就問九齡:“乖孩子,為什么不要皮鞋的那個和尚就會是生佛呢?”九齡說:“因為不管什么皮都是從有生靈的動物身上剝下來的,一般僧徒是不會知道萬物皆有佛性這個道理的,真正有佛慈悲心的高僧是絕對不會忍心將有生靈的皮膚穿在腳上整天踩來踩去的。”
馮縣令聽了才覺悟出這小家伙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就照他說的方法去做。
潑墨施雨佛通天
按照張九齡的提點,馮縣令很快就弄到幾雙皮鞋和幾雙草鞋,送到七星墩的僧廬里施舍給幾位僧人。果然,幾個僧人當中真有一個,也就只有一個僧人是只接草鞋而不接皮鞋的,這個僧人就是惠能禪師。
這下馮縣令對張九齡這個小朋友可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萬萬沒想到始興這個山洲草縣竟然藏龍臥虎,出了這等聰慧神童!
此時的.馮縣令可顧不得想其他了,他虔誠地跪拜在惠能禪師的腳下,一定要請惠能禪師出山救民于水火。
惠能問:“不知大人要貧僧效什么勞?”馮縣令就述說始興久旱無雨,百姓無法自救,渴望大師能夠體恤民眾的苦楚,賜以甘霖以濟蒼生,解救百姓之苦。
被馮縣令心系民生疾苦的真誠所感動,本性慈悲的惠能爽快地答應了:“既然如此,貧僧愿效微力。不知大人要的是上馬雨還是下馬雨?”
馮縣令問:“何為上馬雨?何為下馬雨?”
惠能說:“上馬雨就是上馬即到,下馬雨就是下馬即來。”
馮縣令說:“哪種雨快來就要那種雨吧。”
惠能說:“那大人即可回府,貧僧就在此作法。”
于是,惠能吩咐眾僧急急磨墨,不多一會,磨好墨汁一盆,惠能將墨汁當空一潑,頓時狂風大作,烏云密布,真個是:隆隆之雷浩浩風,倒卷江水傾虛空;鱗間出火作飛電,金蛇夜掣層云中。
惠能自得了五祖衣法后,佛義精進,佛教頓悟已臻化境,故求雨之法與眾不同。常人求雨都是祭拜龍王、風伯、雷神和雨神,因為龍有司水布雨的功能,又是神的助手,而風伯縱風、雷神開道、雨神下雨。惠能求雨是直通天神,求助如來佛祖。所以他不用設壇作法,只一盆濃墨便可求取甘霖。
說話間,天空風云際會,水龍、風伯、雷神、雨神一齊翻江倒海,隨即傾盆大雨,鋪天蓋地。
再說馮縣令告辭惠能后,離開七星墩山門不遠就急急躍馬回府。果然,他一騎上馬背,迅即風雨交加,下起了漫天大雨,他還沒回到縣衙就已經被淋得全身濕透了。這時他才覺悟到惠能說的“上馬雨”是怎么回事。
經歷了這件事后,馮縣令這個堂堂的地方父母官與小小年紀的張九齡竟成了忘年之交,行走甚勤,雙方受益。
幼年斗嘴成讖語
當年,惠能隱居在七星墩修行之時,曾被始興縣衙馮縣令為民求雨的誠意所感動,毅然作法施雨解救旱情。然而,施雨過后,惠能馬上想到這件差事肯定是張九齡這個小鬼獻的計謀。給每個僧人施舍一雙皮鞋一雙草鞋,以此來試探佛心真假,這等機謀見識,只有張九齡才有啊!
此時的惠能喜憂參半,喜的是聰慧的小九齡已領悟了佛教精髓,并用巧妙的辦法讓自己施雨,為一方百姓解除了干旱的威脅。這等人物,將來一定是個有大胸懷、大智慧的好官啊。可讓他憂慮的是,七星墩這處隱居之所再也不能呆了。
原來惠能隱居于七星墩修行,主要是為躲避佛教北宗弟子的追殺。因為盡管惠能投在五祖門下的時日不多,但他惠根很深,悟性極高,短短時日便領略了禪宗頓悟的真諦。后因四句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而驚動了五祖。
五祖知道惠能已經大悟,便將頓教法門以及祖師衣缽傳付給惠能。惠能禪師跪受衣法之后,問道:“法則既受,衣付何人(法我已經受了,將來這祖衣該交付給誰呢)?” 五祖回答說:“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若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惠能禪師又問:“當隱何所?”五祖答道:“逢懷即止,遇會且藏。”臨行前,五祖又囑咐惠能:“以后佛法將通過你而大興。你離開黃梅后三年,我將入寂。你趕快往南方走,好自為之。不要急于出來弘法。這當中你會有劫難。”惠能禪師再一次頂禮五祖,然后發足南行,不到兩個月就到了大庾嶺。
送走惠能后,五祖告訴座下眾弟子:“祖師的衣缽和法脈已經傳到南方去了!”眾人大驚,問道:“誰得到了衣缽?”五祖答道:“能者得之。”
五祖的大弟子神秀大師在當時是大家公認的禪宗衣缽的繼承人,現在竟然被惠能輕巧地得了衣法,他哪能甘心?于是秘密地陸續派了幾十撥人馬前往南方追殺惠能禪師,欲奪取惠能手中的衣缽,由此演繹出一連串驚心動魄的故事。
為了避免不測,惠能禪師一度在嶺南輾轉隱居長達十五年之久。后來,因緣成熟了,惠能禪師才來到韶州曹溪寶林寺,開始了他輝煌的弘法生涯(這是后話)。
惠能在七星墩僧廬來回踱著,思量行止:如今作法施雨,行蹤已露,得趕緊離開,另覓藏身之地。
不說惠能正在謀劃離開,且說小九齡這天清早一起來,就吵著要母親帶他去見惠能大師傅,母親問他為什么非要今天去呢,他說今天不去以后就很難見到惠能大師傅了。母親本不信他,這小孩兒的話哪里信得?可小九齡說得玄乎,似乎話里有話。為了驗證他的話是否靈驗,母親還是帶他去了七星墩見惠能大師傅。
張九齡一到,惠能就把他拉到僧廬偏室里:“小施主呀,你可把我害苦了。”
從惠能的舉動話語里,小九齡預感到事情不妙,他眨巴著一雙聰慧的大眼睛,說:“大師傅呀,我長這么大了,平生最敬仰的人就是你了,我怎么會害你呢?”
惠能是又好氣又好笑:“你給縣衙老爺出的什么鬼點子呀?”
“什么鬼點子神點子?我只有人點子。”張九齡把腦袋一歪,假裝糊涂地說。
面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九齡,惠能不忍傷他,說:“小施主,你聰明好學,天資很高,點子確實不少,不過你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他想到自己與小九齡分別在即,又語重心長地說:“你這個貴人呀,以你的才學智慧,將來前途無量,高官厚祿你都視如糞土。但只可惜,你心腸太直,處事不夠中庸,容易招惹他人妒忌。所以我看你將來頂多只能當幾年宰相,做不了一世高官,享不了一世清福。”
好個張九齡,年少氣盛,把惠能的肺腑之言聽歪了,想邪了,竟然毫不客氣地對惠能說:“我看大師也頂多做個菩薩,大也就大到六祖,你也成不了佛陀!”
誰能料到,世事如棋,幼年斗嘴竟成讖語。張九齡的結局被惠能說中,而惠能的佛緣正果也被張九齡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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