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嫌人肉酸
導語:民以食為天。就連著名的豐子愷先生也不能被美食例外呢。
豐子愷信佛,曾從弘一法師皈依佛門,法名嬰行。他吃素,不殺生,但后來沒忍得住。他女兒豐一吟寫文章說:“有不少人以為我父親是吃常素的,理由是他畫過六冊《護生畫集》,提倡愛護動物,不殺生。父親確實吃過一時期的素,但后來就開葷了。”“父親裝了假牙以后,蟹鉗咬不動了。在家里還可以用榔頭敲敲,到外面去吃蟹就不行了。在杭州時,有一次他到王寶和酒店去吃蟹酒,我陪在一旁。他要我替他咬蟹鉗。我實在有點害怕,但父命難違,只得勉強屏住氣替他咬了。以后我曾幾次問父親,他為什么那么喜歡吃蟹?煮蟹的時候不是很殘忍的嗎?父親點點頭,承認是那么回事,但他無可奈何地說:‘口腹之欲,無可奈何啊!’”
人啊,其實什么道理都懂得,等到做時就忍不住了,“口腹之欲無可奈何”,信佛之人不能免此,何況我等凡夫俗子。
日本有所謂的海女,是指生活于海邊的女人,潛水徒手采集海產品為生,據說這是一項古老的職業,很是辛苦,如今后繼無人,全日本只剩二千多名海女了,且大都是上了年紀的女人。看一個日本電視節目,里面有一段介紹美食,說的就是海女在海邊擺攤,現烤剛捕撈上來的海產品招攬食客。四五個食客圍坐在烤架前,看上去有六十多歲的海女,在往烤架上放幾只鮑魚,那鮑魚還都是活的,上了烤架還都蠕動著,一位食客就說:“真可憐!”海女就笑起來:“來吃的人都這樣,一開始都說真可憐啊,等到吃時,一個個就都說真好吃了!”
人的所謂保護動物,所謂愛心,所謂慈悲,怕都是這樣吧,一邊“真可憐”,一邊“真好吃”。莫怪莫怪,你我皆在其中。
豐一吟又說:“父親吃蟹的本領是跟祖父學的。他和祖父一樣吃得很干凈,蟹殼里絕不留一點蟹肉。我看了覺得驚奇。這時他便得意地說:‘既然殺了這只蟹,就要吃得干凈,才對得起它!’他反復地說這句話,好像是為他的吃蟹作辯護,或者是對內疚的補償。”要我看呢,辯護不必,內疚不必,人又不是食草動物,啖腥嚼肉哪能免,只是什么“對得起它”,這話就不要說了,一說就虛偽了吧,人這一張嘴,對得起誰啊,恨不得人吃人,就如鳳姐笑說賈母的:“我們老祖宗只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還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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